回宫喝了安神汤眠了眠,韫姜才渐渐回过精气神来,因实在惦念?诗,未久睡便醒转。
她仍是睡眼惺忪,坐起身将三参汤喝了吊起精神,又移坐到罗汉床,定了定才彻底振奋过来。
簪桃将掺了松龄太平春的冰糖燕窝羹端来给韫姜用了,一壁道:“阿奴回来回了一声,说玉芙堂的人暂且都没有动静,珣贵人用了药,疼痛消减得以安睡,主子暂时可以不过去。”
“听双玫二人之言,似乎也没什么人有极大的嫌疑。何况,你我都不曾得知是几时几刻哪顿饭食出了问题,也不可轻举妄动。毕竟我们疑心玉芙堂的人,也不可由此断言司膳司到玉芙堂这一路上不会有差错。”韫姜叹息扶额,“实在焦头烂额,无从下手。妒其者多,疑心者众,纷乱繁杂,思绪万千不能理清。端的剪不断理还乱。”
“但也不可弃之而不顾了,珣贵人吃了天大的苦,若非发作起来,说不定就将底子伤了,岂非一辈子的沉痛悲哀。”簪桃拧眉长叹。
韫姜捧着银镶蓝漆彩绘碗,感触着温吞的汤羹递来的温意,她手执汉玉檀木羹匙,舀了一口送入口中,深深思虑起来。
“要奴婢说,奴婢若是司膳司的女使,安生做自个儿的活计也罢了,司膳司的名声败了,于我也大不利。不过我要是个刚被发配到新嫔房中做奴才、宫女的,这新嫔一时高不成低不就,对我也不大器重,若趁人不备下些东西就能拿了银钱,我何乐不为?”
簪桃坐在小杌子上熏韫姜要勒的暖红眉勒,脚旁的小火盆中添置了药材,燃出苦涩发焦的药味,簪桃翻来覆去地倒着暖红眉勒,稍后撤了还需熏香,才能给韫姜戴了好安睡。
韫姜不喜酒味,但掺了些许进去,酒香清淡,入味不刺,反勾起一股奇妙的醇美,韫姜胃口本寥寥,然一口一口送入口中,也吃尽了。
她起来踱步,开口道:“既然是见利忘义,可好办许多了。”韫姜笑着说,“簪堇嘴巴利,看人也准,你叫她去审审。”
簪桃抿嘴笑,陪侍的泷儿会意,道:“奴婢去。”说着一径出去了。
韫姜便兀自去做自个儿的事,等着簪堇回来。
大约是几个时辰的功夫,才见簪堇气势汹汹回来了,进来在小杌子上坐了,韫姜让喝水,又问怎样,簪桃正给韫姜捶着腿,笑道:“瞧这样子,怕是打了场鏖战呢。”
“喝!那起子奴才见我来势汹汹,一个个怕事,都不肯开口说,只一味说一无所知。叫我一通吓唬,才有几个絮絮说了。一说梅心自恃有点姿色,是宫女里的佼佼者,胭脂、口脂、画眉的黛都偷偷用宫外头绮丽斋的,那些是极好的货色,论梅心的月例银子是万万买不起的。可奴婢仔细盘问过,那些也不是新有的,是分派时就带了来有的。至于兰心,听说她夜里常常坐起垂泪,原是家中催着要钱,要给兄长娶亲、祖母看病,她才新入了玉芙堂,没有多少积蓄,又不能全给了毫无傍身,才烦忧哭啼。福贵、福安倒问不出个错处来。奴婢就盯着梅心、兰心问,兰心怯懦,果然露了马脚,只她怕事,我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也便回来请娘娘的意,要不要将兰心送去慎刑司?”簪堇狠狠灌了两杯温水下去才徐徐道来,一口气一通话,韫姜与簪桃拣要紧的听了。
韫姜颔首:“很好,簪桃,你去回禀一声皇后娘娘同皇上,请了她们的意,就送去慎刑司拷问罢。”
入夜,?诗醒转时烧已退了,只还浑身酸乏,腹部也已不疼了,她翻了身,瞧见韫姜坐在床榻边,安然而又欢喜:“姨母!”
“嗓子都哑了,渴不渴?”韫姜侧身,命人传茶上来,?诗越过韫姜瞥了眼,疑惑不已:“这宫女面生,不曾见过的,是姨母宫中人?”一壁由韫姜扶起来,就着她的手将水喝了才又躺下了。
“你身边人不干净,也就淘换了一遍。人都是本宫瞧过的实在人,只是你自己还是要当心调—教。”韫姜说得风淡云轻,仿佛在说轻如鸿毛的一件事。?诗怔了怔,问:“是谁动了手脚要害我?”
“是兰心。”韫姜伸手替她掖好漏风的被角,俯身凑近道,“也是可怜见儿的,人没了,幕后指使到底没问出来,叫你白的遭罪。”她说起这话,声音略微压抑了些,慎刑司的人谨慎小心,绝不会没有轻重,在问出话前叫人没了,兰心偏生去了,可知慎刑司的人是受了吩咐,“关照”了她。死了百了,只能草草了结。
“妾身睡得昏昏沉沉,依稀能听见外头姨母的声音,可知姨母为我上心,诗儿感激不尽。”?诗撑起微笑,脸还是惨白的,青丝压出的刻印留在她白皙光洁的玉面上。
韫姜替她别过鬓发,柔声道:“再睡罢,本宫也该回去了。皇后那的假本宫替你告了,这几日好生将养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