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将台上,义隆回眸看向到彦之,眸底闪过一抹阴翳。
彦之微微垂首:“皇上,这里有微臣,您不如——”
义隆比手止住他的话,不耐地移眸望向点将台下黑压压的铁甲兵阵。忽地,他一个箭步跃起,抽出武器架上的一柄长枪,挽一个花式,便直逼彦之。
彦之退后一步,闪身抽出另一侧武器架上的长剑,在长枪再一次逼近时横剑挡了回去。两人你来我回地交锋起来。
台下的兵阵在副将挥手指令后,俱都安静下来,齐齐望向点将台上的械斗。
铁甲兵士一个个紧攥着双拳,挺直脊梁,蠢蠢欲动,恨不能跳上点将台,酣畅淋漓地大战一场的架势。他们眼中闪耀着艳羡和崇拜的光芒,他们的皇,勇猛无比,可谓是大宋第一猛将。
不知是谁率先吼了一句,“吾皇必胜!”
紧接着是一片此起彼伏的“吾皇必胜”。
芜歌才靠近军营,就隐隐听到这片喝彩声。哼,赶上了。她抽一把马鞭,马儿撒欢似的攀上山坡,朝营帐飞奔而去。
夜幕渐落,她那身玄色男装与天地同色,整个人都似溶入夜色里,衬得身下那匹枣红色的骏马像一道如电的火舌。十九一身黑衣,骑着黑色骏马,跟在她身后,静谧如鬼魅,彻底溶在夜色里。
点将台上,义隆长枪虚晃一式,在彦之躲闪之际,迅雷不及掩耳地一记回枪,铿地缴下彦之的长剑。在彦之意欲俯身拾起兵器时,长枪已直指他的咽喉。
彦之单膝跪下:“皇上英武,微臣输得心服口服。”
义隆冷瞥他一眼,轻哼道:“这才过了几招?朕看你的心思都丢了。”他说着便甩开手中长枪,那枪正正回插进兵器架上。
彦之涨红了脸,微垂着脑袋,说不出话来。
点将台下已是一片炙热沸腾,“吾皇必胜”的口号喊得振聋发聩。
义隆不悦地比手,台下的躁动戛然而止。他走近到彦之几步。彦之只觉得耳根子都微微发麻,更有种后退闪避的心虚。
恰此时,却是守门的武将急匆匆地跑过来通报:“皇皇上!宫里——”那守门将憋红着脸,到底记起实在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通报宫里的娘娘来了,便麻着胆子攀上点将台的阶梯,小跑到义隆面前,单膝跪下行礼:“皇上。”
义隆心下是不虞的。到彦之跟随他多年,理应了解他的脾性,却自作主张为他留下了阿妫这个不速之客。莫说这是军营,便是在宫里,他当下也是无心应酬阿妫的。可到彦之偏偏忤逆他。
是以,义隆见这守门将毫无眼力劲地跑过来,心下越发厌烦:“何事?”
那守门将愣了愣,再是愚钝也感觉到主子的不快,便有些犹豫地小声支吾:“皇皇上,宫宫里的娘娘来了。”
“轰走。”义隆的语气里满是戾气。
那守门将又愣了愣,便连连称是,赶忙起身。他身侧的到彦之却是心口一突,蓦地蹙了眉。
而义隆在守门将铿铿锵锵下台阶时,似是回过神来:“慢着。”他瞥一眼彦之,走向那守门将,稍稍压低了嗓子,“宫里的哪位娘娘?”
守门将抓耳挠腮:“微臣不不知,就是一个做男装打扮的——”他话音未落,就见自家皇帝一阵朔风似的从他身边擦肩而过,疾步下了台阶,直朝军营门口疾走。
彦之独自站在点将台上,早秋的夜风微凉,吹在他的心口惹起一阵愁绪。他轻叹着微微摇头,他再是想帮阿妫,却到底是有心无力。
当义隆足下踏风的疾走到军营门口,就见那个雌雄难辨的俏丽女子,侧立在军营门口,负手背后,正仰头望着夜风里飒飒飘展的军旗。那旗帜上是个白底红字的“刘”。
义隆住了步,唇角不自觉地勾起。方才他回过神来,就猜想一定是小幺,眼下见当真是她,心底的阴霾莫名地散了去。
小幺这是听说阿妫来了军营,心底吃味了,急匆匆地赶来的?
他心下有些好笑,唇畔的弧度便越发上扬。
十九在芜歌身后,清了清嗓子。
芜歌回眸,就见那个月白如月的男子,正在门口笑看着自己。她的眸子,顷刻就似种了星光,一个旋身就向那轮月白小奔过去。
义隆被她这架势给怔住,顷刻,那黑风一般的柔媚女子就已经旁若无人地扑进他的怀里,勾住了他的脖子。
“阿车。”她踮着脚,勾着他的脖子,近乎半个身子都挂在他怀里,眸光灿若星辰,笑靥羞花闭月,“我来看你了,惊喜吗?”
她微眯着星眸,唇角含笑的俏丽模样,分明就是旧日光景,直叫义隆有些看痴了去。他下意识地回搂她的腰,眼里全被她的笑容填满,已经顾不及这是军营重地了。明知她是吃醋跑来阻拦阿妫的,可心下依旧是受用,他笑了笑:“嗯。”
芜歌当真是五年前的小幺附体,踮起脚,俏笑着,蜻蜓点水地吻了吻他的脸颊:“阿车,晚上不用练兵吧?我们去栖霞山看日出吧!”
军营是重地。军营门口把守的将士,真真是不少,眼见皇帝这位女扮男装的娘娘,竟然大庭广众之下公然行出这样惊世骇俗的亲昵动作来,俱是羞红了脸,急忙垂眸。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一个个憋红了脖子根,心底却是扑扑乱跳。成家的,怕是在想自家的婆娘。未成家的,一颗春心蠢蠢欲动。
十九趁势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进了军营。
眼角的余光,瞥见十九得逞,芜歌笑得越发俏丽,见义隆并未点头,就搂着他的脖子,撒娇地晃了晃:“阿车。”
义隆心底酥了酥,像是要紧紧挽留那十年静好光阴,一把紧拥住她。“好,朕的小幺,想如何就如何。”他宠溺地轻喃。虽然明知她今夜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只当她是吃醋,特意跑来搅阿妫的局,怀里娇蛮任性的小幺,是他不忍拒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