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呲---
又一天火迅猛砸落山脚,一点即燃的杂草灌木瞬间被火海吞噬,落入梁榭蕴眼底,焦急之色瞬间爬满凤眼。火势骤涨,她再也按捺不住性子,沿着骊山崖底下的忘川湖小心翼翼靠近。
日头垂照青碧色的湖水,反射几道刺目的光泽。
梁榭蕴抬手擦了擦额间渗出的汗珠,攥紧山崖的壁石不断往上攀爬。初冬的日头温煦柔和,光圈氤氲。她忍不住抬眸测量,凌空忽地坠下一不明物体。她下意识抬手一挡,忘川湖水嘭然溅起一大串水花,连带着她的脊背,皆被湖水溅湿。
她捂着胸口,还未来得及庆幸虚惊一场,踩着壁石的步子突然打滑,失去重心的梁榭蕴瞬间跌落崖底碧波荡漾的忘川湖。
一身湿漉漉冒出头的梁榭蕴吐掉苦涩难咽的湖水,胡乱抹了把脸,气不打一处来,蹙着眉头寻找那个害她失足落水的罪魁祸首。
湖水中央,罪魁祸首漂浮其中,围绕着他的湖水皆是一片赤红。
梁榭蕴略微怔仲,当即手脚并用游向他,千扯万拽,终于将他拖至忘川湖水岸边的一棵松林下。
“哎哟,累死本公主了。”
梁榭蕴一屁股坐在堆满金黄松叶的地上,抬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呼吸微浅,但还算活着。她双手托腮,随意瞥了眼这张陌生的面孔,止不住打量。
看这家伙的穿着打扮,不像土匪。
宽肩窄背,身形修长。
五官嘛……鼻尖高挺、轮廓线条流畅、唇色微薄,不知尝起来味道如何……
慢着!她在胡思乱想什么?
面色晕红如初绽海棠般的梁榭蕴强逼着自己将注意力转移至他处。
自我催眠数次,终于奏效。
湖风凛冽如寒冰,猛然攫过面颊,梁榭蕴双手环胸,冷得止不住发颤,徒然打了好几个喷嚏。
强忍着寒意捡拾柴火,取出燧石生火。
衣裙八分干,绸缎长发不再粘湿。余光再瞥了眼松树下昏迷不醒的那人,松枝细影落上明晰却略带苍白的面容,她将适才被自己解下的斗篷盖到他身上,素手戳着他那被湖水浸淡血渍的胸口兀自开口道:“要不是本公主有先见之明,你就等着挨寒受冻吧!”
话落,又小心翼翼撸起他的衣袖,替他上药。
手臂伤痕累累,那胸口那处……
防身备用的金疮湿液浸染素帕,个子娇小的小公主单手撑地挨过去,义正言辞道:“事先说好,本公主可没打算占你任何便宜!”
因距离靠得微近,他淡若浅灼的呼吸猛地喷向她的面颊,耳根噌的一下烧红。凤眼左瞄右瞟,毫无征兆闯入视线的东西,惊得娇躯徒然一震。
素白指尖绕着他脖颈边的雪白衣襟上下摩挲,凹凸繁复的精湛銮烙镶金图腾,雄姿勃勃,气势如虹。梁榭蕴秀眉微皱,这样式,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一记白光攫然闪过,她惊愕又气煞,双手当即扼住他线条完美的脖颈,怒目圆瞪:“原来,欲陷我瀛洲国于不义的土匪头目,竟方丈国人!真是可恶至极!”
这銮烙镶金图腾,她曾在母后某次整理随行的嫁妆中看到过。那时她年纪虽小,却对它记忆犹新。
“咳咳咳……”
昏迷之人猛然咳了好几声,面色由苍白转换成涨红。
梁榭蕴十分嫌恶抹了把被他喷了满脸的湖水,朝他锦绣的绸缎罗衣擦了又擦,髣髴大发慈悲道:“今日算你命好,本公主大人不记小人过,暂时放你一马!”
实则,她却在心里盘算着,这人既是土匪头目,必定与三哥交过手。凭空降天火已属诡异至极,三哥三嫂他们又至今未归。梁榭蕴下意识咬紧下唇,瞟了躺在地上那人一眼,待他醒来,非得让他事无巨细交代不可。
倘若三哥三嫂真的……
不会的不会的!
梁榭蕴毫不犹豫甩掉那乱七八糟的想法,嘴巴不停念叨:他们是绝对不会有事的!就算真遇到无可避免的危险,为了三嫂,她那绝地逢生又聪明绝顶的三哥必定也会想法设法为二人脱离险境。
冷月清辉独占天际,黑云迷雾密布。
当细碎又冰凉的雨点兜头砸落面颊时,梁榭蕴猛然从梦中惊醒。花了好半晌功夫才将迷蒙在细眸前的白雾拨开,视线顿时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