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烟见魏王起了身,也不戳破他,很配合地给他更衣洁面,又让小楼进殿来一起布膳。
魏王的胃口瞧着不怎么好,用筷子随随便便扒了几口,就全叫撤下了。
等到伺候罢了早膳,朝烟一退出殿宇,人不在魏王的视野内了,朝烟立刻瘫在椅上,喊小楼进来给他揉肩捶背。
“殿下,小的觉得,您偶尔早起,对身子也好。”小楼小心翼翼地给魏王揉肩,一边苦心孤诣地劝道,“烟姑姑的话虽然冒犯了您,可她瞧着,也像是为了您好,您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魏王眯着眼瘫着,没精打采地斥道:“你懂什么!去去,别被朝烟给带坏了!”
——要是他如朝烟所愿,每日勤快早起,也不贪酒,闲时读读书,做个正经人,那段太后与摄政王怕是立刻便要紧张起来,想着法子也要弄死他。
曾经的他已经在阴沟里栽过一次,他可不想再栽倒第二次。
“小楼,去给本王铺纸笔。”魏王使唤起小楼来,“好久没给舅舅写信了,他向来痛惜本王荒唐贪杯,怕我喝坏了身子。如此关切,怎么也得回信一二才好。也不知舅舅他在边关领兵,近况可好?”
小楼听了,有些纳闷。
段太后与魏王,毫无血缘关系。魏王的生母,乃是先帝元后殷氏。殷氏体弱,早早病故,先帝适才封了段氏为继后。
殷皇后有一兄长,名唤殷松柏,今年四十又六,乃是国之名将,已在边关领兵多年。他虽是魏王名义上的舅舅,可与魏王的关系却是冷如冰结。原因无他,这位殷将军乃是个暴烈刚毅的性子,只认人的品性,不认人的亲远。
魏王自小便顽劣荒唐,已令殷将军心生反感;后来魏王登上帝位,竟然突发奇想要扩营宫苑、增徭长役,更是令殷将军暴跳如雷。偏偏魏王也是个油盐不进的人,殷将军在上折中直言不讳,令魏王很不高兴,当庭将其斥骂,又与殷将军将梁子结的更深。
久而久之,舅侄俩便形同陌路了。但哪怕形同陌路了,他俩到底还是舅侄。段太后之所以终日对着长信宫虎视眈眈,有八成的理由便是为了这位不在京城却手握兵权的殷将军。
当初段太后伙同摄政王一起废掉魏王时,殷将军正被魏王气的血冲脑门、昏倒在床,卧病了足有一月。谁知道他如今身子好了,回过神来,会不会后悔?
“小楼,这封信,你得帮本王瞒着,决不可让朝烟知道。明白了?”魏王走到了桌案旁,伸了个懒腰,“要是传到了寿康宫,咱们可得一起死了……”
小楼与欢喜一样,从来都对魏王忠心耿耿,立刻应道:“是。”但他嘴上虽这么说,心底却很是困惑:殿下给殷将军写信,岂不是凑上去找骂?
须知道殷将军是个武人,他那粗暴脾气可不是人人都受得住的。殿下又一贯骄贵,在心里挨了骂,定然要气上一整天。到时候殿下不高兴,倒霉的还是长信宫的下人!
朝烟从殿上回来后,忙活了大半日,将长信宫的事都处置妥当了,便借口去内务府报备积存,去往了段太后的寿康宫。
她到底是段太后派来做事的,少不了要将自己的所见所闻都告知与段太后。所幸她见着的魏王,成日喝酒、胡作非为,根本不像是对皇帝有所威胁的模样,太后娘娘应当不会对那位魏王殿下如何。
她进了寿康宫门,抬眼便瞧见了庭中眼熟的寿松。找了几个小丫头一问,才知道段太后眼下正在小卧,不知何时会醒。于是,她索性便将复命的事儿先搁着,先去耳房找自己的妹妹兰霞。
朝烟之所以会答应段太后指派她去长信宫的命令,便是因为她那十四岁的异母妹兰霞被段太后掐在了手中。为了兰霞日后有条好路,她才放弃了出宫回家的机会,成了长信宫的掌事姑姑。
当初离开寿康宫时,朝烟走得急,没来得及与兰霞当面说话,只留了一封信。如今好不容易得了空,她还是想亲自与兰霞说上几句。
她算了算日子,今日兰霞午后应当空闲,便直接去了外院宫女的耳房。远远的,她便瞧见妹妹兰霞正坐在屋檐下熨棉纸。
兰霞将乌黑的发挽了个别致的髻,扎一朵细小的绢花,衣领上露出一段俏生生的雪白脖颈,很是动人。她虽才十四岁,但生的颇为秀丽娇美,在寿康宫一众非年迈即木讷的宫女里,她的容貌格外招摇飞扬。
不是朝烟吹嘘,她这小妹,就算当初还未入宫时,也是邻里中打听颇多的姑娘;只可惜后来,兰霞不知听了谁的胡话,说这宫中颇多富贵,便一门心思地扎进了宫里来,一打眼便到了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