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道:“若是本王说,‘要’,你待如何?”
朝烟的眸光一愣。
——魏王竟当真要女子来侍寝?他怎么能这样?!
想起魏王逼迫自己手抄的那首“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不知怎的,朝烟的心头有些气恼。
她在心底莫名懊恼了片刻,便恭敬道:“若是殿下需要,奴婢这就去命人安排。”
“哈哈哈——”见她这么认真,魏王立刻摆了手,哈哈笑起来:“本王逗你玩呢!不必了,不必了。你看这长信宫里,连宫女儿都没几个。本王若当真缺女人,又岂会容身旁只剩下一群太监?”
“奴婢…明白了。”朝烟说着,眼底有微微的困惑。
魏王放下酒杯,懒散地对她道:“朝烟,本王想要的女人只有一种。她不需要美貌、才情与家世,但她须得愿与本王生死相随。如果不是这样的女子,本王是瞧不上眼的,也懒得多说一句话。”
说罢了,他便那样直直地盯着朝烟,仿佛朝烟的脸上有花儿似的。
朝烟的眸光微一闪烁。她低下了头,不易察觉地舒了一口气,道:“殿下为人飒爽磊落,奴婢敬服。”
听她这样夸赞,魏王的唇角又高扬了起来,像是在学堂里得了先生赞赏的孩子似的。“你就在忧愁这些事儿?”魏王重新举起了酒盏,开始笑话她,“本王可真是感动之至啊。为了让本王免于夜半孤寂,你竟操心至此……”
他话说了一半儿,袖中飘下了一张纸。朝烟弯腰捡起,只觉得这张纸有些眼熟,翻过来一瞧,但见上头赫然写着两个大字:账簿。
魏王的笑声戛然而止,朝烟则沉默了。
这不是她写给魏王的“墨宝”吗?
殿下,您怎么还当真将这张纸贴身带在身上了呢……
第23章彩儿
这夜,朝烟回了下人休息的耳房。
到了晚上,总算是没再下雨了。但人坐在窗下,总能听见屋檐上积雨向下淌落的珠玉之响。庭中有一片碧绿的桔树叶,映在窗纱上,似一段美人的脖颈。
灯罩下头的烛火用发簪拨过,却依旧烧得羸弱,香秀捧着一张绣绷,绣两针,便抬头四处瞧瞧,一副不安的模样。一个不小心,香秀还扎中了自己的手指,疼的“哎哟哎哟”叫了起来。
朝烟正坐在窗前抄账,见香秀如此心不在焉,便搁了笔问:“这是怎么了?”
“姑姑,我怕。”香秀将手指头上的血珠放在嘴里吮干净,小声嘟囔道,“万一这世上当真有鬼魂,那投水自杀的彩儿在长信宫里徘徊不去,又该怎么办?”
闻言,朝烟气不打一处来:“小笨丫头,这世上没有鬼怪。”顿一顿,朝烟又道,“且我瞧着,那彩儿之死,兴许与咱们殿下根本没什么干系。便是她要讨债,也讨不到咱们头上来。”
朝烟虽不敢笃定,但她心中总觉得,魏王并非是个好色成性之徒。要不然,这宫中怎么只有这点儿宫女?
且魏王虽对她轻佻,却没有当真地将她拉到床上去轻薄。魏王的种种行径,竟更像是一场作给旁人看的纨绔戏折,又像是……
又像是一个自以为是的男子,当真在用自个儿的方法,笨拙地讨好心上的女子。
不过,这个念头只出现了一瞬,便被朝烟自己否决了。就算魏王如今被禁足长信宫,可他也是身份尊贵的龙裔,岂会屈尊对自己生出那等念头?这是无稽之谈。
她正在出神,就听得香秀道:“姑姑,你不是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吗?你也没见着彩儿之死到底是不是…是不是那位做的,怎么就这般笃定与那位无关了呢?您怪偏心的。”
说到最后,声音轻巴巴的,透着一股畏惧。
朝烟一愣,心下也暗觉得好笑。是呀,她怎么就笃定魏王是个好人了呢?她的心怎么就不知不觉地偏了?这可真是奇怪。
朝烟揉了揉酸涩的手腕,道:“不说这事了。对了,彩儿到底是一条人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投井了,也怪可怜的。改日准备一些纸钱,偷偷烧给她吧。”
香秀听了这话,却惨白着小脸,道:“要,要给彩儿烧纸钱呀?”
朝烟一瞧,便知道香秀是怕了。她无法,叹了口气道:“罢了,我自己去烧就是了。”彩儿与她,虽品阶有别,但都是高墙之下的宫女。好好的人就这样没了,听着怪可惜的。
耳房里又一阵窃窃絮语,终于是吹熄了灯。
过了几日,朝烟便打点关系,弄来了一小沓纸钱,在彩儿投水的井边私烧了。她胆子大,从不畏这些鬼鬼神神的,因此不觉得这有什么。这口井紧挨着竹林,从来少人迹,倒也不怕被人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