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清静惯了,这些人我根本不熟,跟她们说话也是劳心费神。
尤其是这段时日,我觉得自己身上懒得厉害,有时刚醒了没一个时辰,坐着给星星缝衣服,就又能瞌睡过去。不过这样我倒是有了理由,再有人来拜会,我便借口身子不适,闭门谢客。
但偏宜妃有这个能耐,从门缝里都能把礼送到我跟前来,逼得我不得不见她。
她手中托着一个锦盒,摇摇曳曳地走了进来,见我要起身行礼,忙迎上前来说:「妹妹快坐着,不是说身上不舒服么,可千万不能累着。」
宜妃八面玲珑,佳贵妃那她仍去得勤,在我这承晚宫,也能算得上是常客。她位分虽比我高些,但恭维的笑脸,却与对贵妃如出一辙。
她把锦盒推到我面前,盈盈说到:「从前与妹妹并不相熟,闹出了许多误会,这与妹妹来往多了,才知道舒妹妹原是个这样好的人。听说妹妹今日身子不舒服,我特意备了些燕窝,还请妹妹笑纳。」
我只维持着矜持的笑意,说:「多谢宜妃娘娘了。」
送客之后,我打开锦盒看了看,里面的燕窝确是上佳之品,宜妃在巴结我这件事上,也算下了血本。
只是这人不怎么聪明呐。祸从口出,病从口入,给一个自己完全不熟悉的人送吃食,是容易送出事来的。
赵明徽有块心病,姜衍手里一直握着京畿防卫权,他能守卫京城,也就能反攻京城。只要姜衍一天还控制着京城的防卫,赵明徽就一天睡不了安稳觉。
我虽动不了姜衍,但他养兵是需要钱的。他能将京防掌握得如鱼得水,不过是因为户部尚书是他的党羽。若是户部垮台了,姜衍想要钱就没那么容易了。
而时任户部尚书,正是宜妃的父亲。
八月下旬,我过生辰。那天我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的菜,赵明徽来的时候,饭香气已飘满了承晚宫。他摸进厨房,从盘子里拎了只虾仁放进嘴里,在背后蹭了蹭我的颈窝问:「什么时候开饭呀?」
我打了他的手一下,笑道:「陛下怎么比星星还馋?很快就好啦。」
我们把桌子搬到了院里的桂树下,桂花的香气清爽且甘甜,不时有花瓣飘飘摇摇地落在酒盏里,溢了满杯的清香。
赵明徽抱着星星,抹去她嘴角边上沾的饭粒子。我刮了刮她的小鼻子,说:「吃饱了就去玩吧,让你父皇好好吃饭。」
星星应了一声,跑去看小灰和丸丸。丸丸是赵明徽的那只小兔子,跟小灰是一对,不过毛是白色的。这兔子胖得跟个肉丸子一样,故而得了这个名字。他把丸丸也一起拎来了承晚宫,两只兔子整日形影不离。
天边的晚霞一点点退去了光彩,吟秋恰在这时奉了两碗冰糖炖燕窝过来。我端了一碗放在赵明徽面前,他微微皱了一下眉,我知道,他惯不喜欢吃这样甜的东西。
我拿起自己那碗,用勺子挑了挑:「这燕窝是宜妃娘娘送的,臣妾熬了一下午呢,陛下要不要尝尝?」
赵明徽嫌弃地拒绝了我:「你自己先用吧,我一会再吃。」
我悠悠然然地将燕窝送进了嘴里,不一会,碗就见了底。我依旧与赵明徽说笑着,安静地享受从鬓边拂过的徐徐晚风。不过一盏茶的时间,燕窝里的东西就开始发作了。
疼痛一寸一寸在我腹中绞了起来,喉咙中漫出丝丝腥甜,我一大口血呕了出来,溅在胸前的衣襟上,淋淋漓漓。
赵明徽扶住我,大声吼道:「宣太医,赶紧宣太医!」
他的眉眼在我面前渐渐模糊,他额头上渗出了汗,捧着我的脸不住地说道:「茵儿,不能睡,千万不能睡啊!」
我的神思一点点昏聩,似乎有水草缠住了我的脚,拽着我拉向黑暗无边的潭底。我有些愧疚,赵明徽对不起啊,又让你担心了。但我自己知道,这次我不会有事的,毒药的剂量我控制得很好,只是身上会吃些苦头,只要救治得及时,不会伤及性命。
可是,冥冥之中哪里又不太对。这燕窝明明是入了肠胃的,但怎么……怎么小腹也痛得那么钻心剜骨呢。
完全失去意识前,我听见吟秋哭着喊:「陛下,娘娘……娘娘流血了……」
我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我正躺在自己的床上,鼻息间萦绕的尽是清苦的药香。屏风上映着一个人的剪影,如雕如琢,他似乎正在写着些什么东西。
我的身子不听使唤,只能咳了咳,弄出些声响。
赵明徽听见声音,立刻放下笔走了进来。他坐到床边,把我的手包在他的手掌中,那双一直以来温如暖玉的手,却前所未有地冰冷。
「感觉好些了吗?」
我摇了摇头:「有点想吐。」
声音缥缈得仿佛不是我自己发出来的。
他抱我坐起来,轻轻抚着我的背说:「要是恶心,就尽管吐出来吧。」
我抱着痰盂呕了半天,可除了几口酸水,什么都吐不出来。
赵明徽替我擦了嘴,让忍冬把痰盂拿走,然后从吟秋手中接过来一碗药。
他用勺子把药喂到我嘴边,方喝了一口,我便拧着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