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之捶案,腾地站起,案几上的茶盏被他拍飞,溅落一桌案的茶水:“这世上何人不会死?你是要等到老天爷收刘义隆、袁齐妫和邱叶志的那天吗?”
芜歌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庆之隔案指着她:“徐芷歌,你扪心自问,你所谓的报仇是不是自欺欺人?狼人谷的时候,你目不能视,或许当真是无法全身而退。可如今,你有大把的机会说服拓跋焘拒绝宋魏联盟!可你做了什么?啊?”
“依你所见,我该如何?”芜歌微仰着头,抬眸看着暴怒的少年,“若是可以南伐,拓跋焘何必等到今日?庆儿,你姐姐我没那么大能耐,可以左右天下大势。”
庆之的神色虚了几分,却胡搅蛮缠道:“你既然觉得没能耐,又何必在此浪费时间?”
芜歌怔然地看着弟弟,清润的眸子里写满了震惊、失望和痛意。
而徐庆之却是连最后一丝幻念都没留给姐姐,残忍地揭开了彼此明了的后半句话,“你没隔山打牛的本事,就只能深入虎穴!”
芜歌的眸子里已蒸腾起泪雾。她缓缓起身,声音有些微颤:“如何深入虎穴?”
庆之微红了脸,却是硬声道:“你在狼人谷不是做得很好吗?”
啪地一声,芜歌重重地甩了弟弟一记耳光,泪滑落了满脸:“我是你姐姐!”
庆之偏着脑袋,捂着脸,眸子里噙着满眶的泪,却倔强地强忍着。他站直了身子,直视着姐姐,语气笃定得近乎残忍:“想站着把仇报了,是不可能的。醒醒吧,姐姐。”他说完,转身就走。
“徐庆之,你站住!”
庆之住步。
芜歌拂了拂满脸的泪,深吸一口气道:“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也不遮着掩着了。你休想上战场。你的命,不止是你的。你是徐家嫡房的血脉,我答应过父亲,要留下徐家血脉。你——”
庆之的背影僵了僵。
芜歌顿了顿,冷声道:“你的使命就是保住徐家血脉。”
庆之回眸,脸色惨白,眸中的泪急剧地翻涌着,随时都会决堤。
芜歌扬了扬下巴,一字一顿道:“徐庆之,你没资格涉险,更没资格报仇。父母不在,家姊如母,你开春就年满十四了,是时候说亲了。我会替你寻一门好亲事,徐家几时开枝散叶了,你几时再跟我提从军从政。”
庆之终于泪水决堤,嘴唇微颤着,似乎是想说什么。
芜歌原本都已擦干的眼泪,又被弟弟的泪给带了出来。她胡乱拂了拂:“报仇,你想也不要想。父亲说过,人各有命。在徐家,你我的使命就是如此。报仇是我的事,容不得你置喙。火头军,你也别当了。我今日就跟拓跋说。”
庆之整个人都在哽咽轻搐,明明似有千言,最后却还是沉默。他忿忿地抬袖揩了泪,就转身飞奔离去。
“真是冤孽啊。”月妈妈看着小少爷的背影直抹泪。
到彦之就是在此时现身的。
芜歌允他进账房时,泪痕才刚刚擦干。
“徐小姐,这是主子给你的。”到彦之话很少,只草草拱手行礼,就掏出了信笺。
既然明目张胆地送信,便是没有不可对人言的。芜歌当下就拆开了信,读完,着实有些吃惊。她挑眉,六省粮道,素来是兰陵潘家所有。如今,那个人竟然允许她的商行贩粮?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主子吩咐我转告,‘小幺,不必多想,朕只是想给你你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