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隆微微蹙眉。
到彦之犹豫一二,终究还是开口了:“恕臣僭越,家父早逝,臣记得隔三差五就有族人劝娘亲改嫁,臣那时还年幼,只记得娘说过的一句话。心若有了缺口,便是找再多的人填补也是枉然,都不是那个人,又有什么意思?”
义隆闻言,冷沉的俊脸瞬时有了神色皲裂的痕迹。
到彦之赶忙垂首:“恕臣鲁莽了。”
义隆却是冷冷地勾了唇:“朕的确是非那个人不可。可还能怎样呢?”深邃的眸子掀起几丝涟漪:“当初,朕是该听你劝阻的。”
到彦之越发垂首。当初,袁皇后来狼人谷买凶,主子接下这笔买卖时,他就曾出言相劝。
“你啊,就是太谨小慎微了,既然想劝阻朕,为何只轻描淡写地说‘这样做怕是不太好’。为何不明明白白劝朕?”义隆的语气很惆怅。
“这种事,如鱼饮水冷暖自知。微臣不敢多言。”
“那依你所见,朕如今,还能如何?”义隆问得越发惆怅。
到彦之只觉得耳根子有些发麻,有些支吾地说道:“臣还未曾娶妻,并不懂女人的心思。”
义隆盯着他的眉眼问:“你也是心悦小幺的吧?”
到彦之惊愕地抬眸,瞬间惶恐地跪下:“皇上,皇上误会了,微臣万万不敢。”
义隆冷笑:“有什么敢不敢的?你和老四的那点心思,朕一早就知晓,只不过觉得无关痛痒罢了。”
到彦之的脸阵红阵白。他很想开口说他冤枉至极,然而,许多事他无法自圆其说。
“朕从前并不把她当回事。阿妫来狼人谷买凶,朕甚至觉得阿妫的计策很好,轻而易举就给朕解决了这个大麻烦。”义隆也不懂为何今日要对着臣子说这些,只是,心口翻涌的气血着实让他窒息憋闷,不吐不快,“她是朕的第一个女人。朕从没想过今生就只有她。若不是欧阳毒物整蛊,朕都没打算要她。平坂之后的每一天,朕都在想怎样才能摆脱她。阿妫的计策虽卑劣,朕却觉得好用。”
他苦笑:“她骂朕卑鄙,朕当真是卑鄙。”他敛了笑,深邃的眸子蒙了一层冷清的清雾:“朕每每回想,也觉得自己卑鄙。但杀手出招只求快狠准,朕一心只想诛她的心,哪里还管卑不卑鄙?”
到彦之静默地跪着,如芒在背。
“如今,朕却只想要回她的心。这世上,朕只要她一人,就够了。”义隆深吸一气,解嘲地冷笑道,“即便朕看到她扑进另一个男人怀里,朕想的,却只是如何夺回她。可笑吧?”
营帐内,半晌无语,到彦之最终言不由衷地说道:“事在人为。”
义隆还是笑:“替朕送封信。明日结盟后送去,你亲自去。”
翌日,宋魏订立盟约,异常顺利,两军约定三日后整军开拔,分别从东线和南线攻打胡夏。
拓跋焘这几日忙于军务,无暇顾及芜歌。芜歌乐得自在,张罗着郯郡的商行。宋魏结盟,她虽然觉得别扭,但于商行的扩张却是极有利的。
庆之已经决定随军西征。芜歌自知,劝阻不了弟弟,只得请拓跋焘照拂。
出征之前,庆之得了圣旨,明面上是准他休沐,实地里却是逼他陪姐姐几日。庆之不情不愿地来了商行,却黑口黑面,冷冰冰的。
“你以为卖几斤大米,卖几坛子盐,就能报仇?你到底是天真,还是愚蠢?”
芜歌脸色惨白地看着眼前的弟弟,只觉得他陌生可怖,早不是曾经那个乖巧体贴的小小少年了。
她淡声:“你有你的法子,我有我的。”
“哼,那个叫阿九的贱妇,是害死枫哥儿的真凶,你为何不杀她?!”庆之只恨自己军阶卑微,没能出现在郯郡城楼,否则,他一定是要一箭射死那个贱妇的。
“她的确该死。但作孽自有天收,即便我不动手,徐湛之也不会放过她。我何苦沾了自己的手?”芜歌回得清清冷冷,理直气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