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行关门了,连日大雪,城中除了米粮布店于大人严令不许关张之外,其余店铺都没开。
“姑娘,牙行的宅院也都是有主的。”六子猜到她的打算,忍不住提醒,“没谁愿意在自己的宅子里收容流民。”
如玉咬了咬唇,六子说的她何尝不懂,只是如今情形,没别的办法:“你知道从前那个中人,叫陶叁的,家住哪里吗?”
“知道。”
之前如玉失踪,六子还带人去过他家里寻:“姑娘可是要去找他?”
如玉点点头:“带我过去。”
马车一路疾行,城中主干道积雪扫的勤,加上撒盐,已可顺畅通行。
陶叁住在城东靠近郊野的地方,位置虽偏,房子却结实,如玉到的时候,里面正冒出滚滚白烟。
两人吓了一跳,差点以为这里也着火了,进到里头才发现,陶叁一家正点了半湿的树枝取暖,一家人围着火堆挤在一处,堂屋中浓烟滚滚,人被呛的不住咳嗽。
“这么湿的树枝在屋里点,你们不要命了?!”如玉无语,浓烟呛咳窒息可不是闹着玩的。
“你……”陶叁端详了半天,透过浓烟艰难的认出如玉,“焉姑娘?”随即紧张起来,“之前那事我真的不知情,我,我也是被蒙在鼓里的。”
“不是为那事儿来的。”如玉无奈,“快先把门窗打开,湿柴不能这么在屋里烧。”
“我这也是没法子”陶叁苦着脸,“不烧柴怎么暖和,外头更是冷的呆不住。”
“那也不能这么着。”如玉指指屋子里最小的孩子,“大人能忍受孩子呢?烟雾呛进肺腑你后悔都来不及。”她说着,指挥六子将火堆移出去,又对陶叁道,“家中可有罐子?取些雪水,待烧滚了罐在罐子里抱着取暖。”
北边人常用的汤婆子,章州因为常年温暖,并不广为人知。
陶叁一听是个好法儿,连忙吩咐媳妇去找弄,自己则跟着六子转移火堆。
忙活半晌,直到雪水烧化咕嘟咕嘟冒着白气,才总算空下来问如玉的来意。
“旧学堂烧了,我想找处新宅子安置流民。”如玉直接道,“你之前是牙行中人,可知有哪处合适的院子?要大!屋舍要完整。”
“有是有……”陶叁几乎稍一盘算就能说出好几处,“可是,安置了流民以后怕是就不好卖了,谁也不愿意啊。”
“我买。”如玉直接了当,“你先说有哪处合适。”
陶叁吃了一惊,随即想到若是他能做成这一单大的,说不定可以借此重回牙行。当即也不啰嗦,说了三处宅院以及各自的优点。
“就选最大那一处。”如玉目标很明确,人多,房舍越多越好,“你现在就带我过去,若可以立刻就给银子过契。”
“得嘞!”陶叁麻利的又给自己套了两层外衫,跟着如玉上了车,指挥六子往那处宅院赶。
宅子挺大,房间也很多,只是四四方方,用文人墨客的话说,就是缺少情致,不像焉宅又是花园又是绣楼的,这里真就光秃秃全是屋子砖瓦。
不过倒符合如玉的需求。
屋子在牙行早有示价的,八百两银子,如玉也没还价,因她自己买不了宅子,便暂时买在了于大人名下。
紧接着去通知于扬全。
于大人正愁呢,受伤的人需要静养,乌央乌央的流民却都无处安置,虽然中午有如玉派人送来的粥食略略缓解了百姓们焦灼不安的情绪,可眼见着到了晚上,这么多百姓露天席地的睡在外头,身子骨弱的哪禁得住。
如玉的消息如及时雨一般,于扬全喜出望外,立刻安排衙役先带一部分妇孺过去。
新宅子屋舍完好,可比四面漏风的旧学堂强多了。
领头的差役快速分配房屋,老弱妇孺以及伤者安排在里屋,健壮青年都在堂屋打地铺。
一批批流民从旧学堂转移过来,等人全安置妥当,已是后半夜了。
如玉也跟着忙活了半宿,终于歇下来,于扬全一揖到地:“多谢义妹,义妹此举救民于水火,我代表朝廷和百姓谢义妹善举。”
如玉忙侧身避开:“义兄何必如此客气,若不是你们都忙着救人,又哪里轮得到我做这些。对了,朝廷可知此地灾情?”
雪灾到如今,一直是本地官员百姓在自救。
“嗯。”于扬全点点头,消息传到盛京需要时间,更何况大雪封路,“昨日,朝廷的救灾物资已经发出,只是南下路途艰难,且南地四省都受灾严重,东西能有多少到咱们章州就不得而知了。”
如玉看于扬全的表情,显然并不乐观。
“公子已去另想法子筹集物资了,希望能撑到他回来的那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