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我曾见你弹过琴吗?」
他微微一怔,垂下了眼睑,神色淡淡开口。
「不曾。」
仿佛被人点了哑穴一般,脑中沸腾瞬息间平歇下来。我再向他屈膝行了一礼,便放下竹帘出了一水居。
回屋不久,赵景明便真送了药过来。他扔给我一玉质的扁圆小盒,我手忙脚乱地接住,险些便没接着,颇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他却比我气恼,恨恨道:「活该秦二吃干醋。小爷被他打落了水,正是春寒时节,要是伤寒入体,定讹他一大笔医药费。」
活久见,古代版碰瓷?
赵景明此言不假,他虽换了干衣服,发梢却还在滴着水。联想到方才的一声「扑通」,我忍不住笑出声来。
赵景明瞪我,愤然道:「小爷头发都没擦干便被支使来与你送药,你还笑我。」
我收敛了笑意,好奇道:「你说公子吃干醋,吃哪位姑娘的醋?能教他萌生醋意,想必是位天仙似的美人喽?」
他古怪地看我一眼,道:「这人你认识。」
我认识?
我有些摸不着头脑,正欲问个仔细,赵景明却已然没了踪迹。
洗漱上床之后,我打开赵景明送来的小玉盒,里头盛着宛如青色凝脂的药膏。我拿小勺剜了一块,方敷至伤处,便觉疼痛消泯了不少,隐隐约约闻得清香淡淡,叫人联想起雪松松针尖上最剔透的露,也叫人无端想起那个通身气息清冽若雪松的人来。
我将小盒收好在榻边小屉中,吹灭了灯盏烛火。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中,他的模样在脑海里却越发明晰起来。
明明便是发生在下午的事,却不知为何教人觉得遥远。我想起日华下,着紫衣的男子垂眸一笑。他素来笑时皆是朗然模样,偏生那时却无端有两分腼腆。
他说,我那日会来,你等我。
宋引默,我是不是等不到你了?
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人牵了我的手,携我穿过一条冗长的回廊。入目之处尽是光怪陆离的影,周遭景致分明尽在眼前,却扭曲得任我将眼睛揉了又揉睁得老大也看不清。
梦中的我略有些害怕,手心微微溢出汗,攥紧了牵我之人的手。幸而这手十分温暖,叫我觉得安心不少。那人察觉我心绪不对,温柔地俯身下来,为我拢好鬓角碎发。虽看不清她的脸,我却知晓这人是为我所依赖的,如稚子得了宽慰,埋头扑进她怀里,将她紧紧抱住。
她柔荑似的手温和地抚慰我的后背,轻声问我,道:「奴奴怎么了?」
梦中的我稍稍犹豫,旋即问道:「那个好看的哥哥也在吗?」
她轻轻笑了,摸摸我的头,复又起身牵着我款步而行。她腰间系着环佩,行步时琼琚碰撞,声音清脆动人。
「昭国顶好的儿郎都在,他既是能教我们奴奴心心念念的人物,自然也会在。」
我有些犹疑:「真的吗?」
她含了笑稍稍颔首,轻声道:「岂能有假?你父亲为了你的婚事费了这样久的脑筋,奴奴还信不过爹爹吗?」
闻言我终于笑了,眉眼弯成了月牙儿。
「自是信的!爹爹是世上最厉害的人,什么事都瞒不过他。我们再走快些,那个哥哥必然在等着了。」
于是松开那人的手,提了裙裾迈步小跑起来。身后众人忙追着我,又拘泥着礼数迈不开步子,于是远远地落在我后面,一面喊着「跑慢些」一面追我。
我置若罔闻,迈着小短腿越跑越快,拐弯时一个不甚踩到繁复的裙裾,跑势又快,瞬间便失了重心。
一阵晕眩之感袭来,眼瞅着便要往地上狠狠摔下去时,我蓦地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身来,一抹额头,额间尤挂着细密的汗珠。这梦真实得像是亲身经历过的一般,回想起方才梦中惊险的一跌,现今仍觉着心惊胆战。
呼吸尚未平复过来,我忙起身趿拉着鞋,行至桌边倒了一杯凉水一饮而尽,清凉之感循着咽喉浸到肺腑中。饮罢轻舒一口气,总归缓了过来。
帘幕卷微光,春色映绮窗,醒时已是清晨时分。我打了热水洗漱作罢,拉开储放衣物的木柜。柜中搁置了防蛀虫的香包,柜门甫一打开,便闻到似有若无的清浅香气,驱散了脑中残留的混沌,叫人觉着清醒不少。
我的目光在一排叠放正式的各色衣裙上流连,最终停留于一件烟罗紫撒花褶裙,方欲伸手拿时,想起昨夜公子说的话,伸出的手微微一滞,改拿了一旁的水绿曳地望仙裙。说来也巧,这曳地裙亦是烟罗所制,材质虽远不及烟纱碧霞罗,可剪裁却与我昨夜恍惚中见得的那条水绿裙子有八分相似。
换好衣裙后,我正对着铜镜描摹妆容,倏忽间响起叩门声,忙置了手中眉黛去开门。
打开门,来人却是公子。他着一袭出尘的白衣,衣襟处隐约露出锦白镶边,上绣着素净云纹。君子无故,玉不去身。我垂眸,见他腰间系一块美玉,垂下的水绿丝绦是通身唯一的艳色。
我瞧他时他亦在看我,视线落至我的曳地裙时微微一怔,旋即不动声色地收敛了眉宇神情,眉梢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