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氏从园中出来,见贾珍愁眉不展,忙问明端的,笑道:“北静王与咱们向来交好,今日不过年后邀会,往年不也如此么?”
贾珍道:“今时不同往日。且去看看,随机应变罢了!”早有帖木儿牵出马来,贾珍上了马,纵马疾驰而去。
不一时,已到了北府。
贾珍在棂星门外下马,步行过了影壁,迎面遇见新任金吾卫大将军,镇国府一等伯牛继宗。牛继宗也正好看见了他。两人都愣了一下,几乎同时转身,就要离开。
了不得,早知道他会来,我就不来了!两人想的一模一样。
要知道,他们俩一个是宫城禁军三巨头之一,另一个是京营总督,毫不夸张的说,只要他们俩商量好了要干什么事,无论成不成,都会酿成极坏后果。特别是他们同为四王八公后代,很容易让人怀疑结党营私。故此,他们毫不犹豫的扭头就走。让一个本性多疑的皇帝惦记着,可不是一件很开心的事。
但北府的王校尉赶忙迎了上来,挡住他们的去路,恭恭敬敬的请道:“宁阳侯、镇江伯,我们王爷等候你们二位多时了。”
贾珍转了转眼珠,急捂住了腹部,面上痛苦道:“在家中吃坏了东西,如今实在腹痛难忍,请允许我暂且告退,改日再向王爷告罪!”
一边的牛继宗瞪着眼睛,着实佩服贾珍厚脸皮,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也急中生智道:“既然贾侯爷如此疼痛,不如由我先送侯爷回府,再赴王爷盛会。”说着就要上来扶着贾珍。
眼看两人计划即将得逞,王校尉微微一笑,说到:“这便巧了,太医院掌院王太医此刻就在王府内。侯爷之病何不请他诊治一二?”
贾珍看了牛继宗一眼:你还有其他办法没有?
牛继宗翻了白眼:两个字,我也没辙!
贾珍暗骂:这是四个字!
牛继宗也暗骂:两个字不足以形容我的心情!
两人都怀着沉重的心情,互相谦让,又刻意保持距离的走进王府。
此时承恩殿内高朋满座,北静王居首,旁边也坐着一个戴着洁白簪缨银翅王帽,穿着江牙海水五爪坐龙白蟒袍,系着碧玉红鞓带的王爷,便是南安王,此人相貌一般,但颇有上位者的威势,又有两位东安王、西平王的世子。然后九省都检点王子腾、神武将军冯唐,以下理国府一等子柳芳,修国府一等子侯孝康,齐国府三品威镇将军陈瑞文,治国府三品威远将军马尚,缮国府三品威宁将军石光珠,以及荣国府贾赦、皇妃之父贾政,俱已到齐。
贾珍看着他们,顿时心中凉了半截,他们这些人都是旧日义忠亲王亲信,这会聚集,不会在这里密谋造反吧?他不由得看了牛继宗一眼。
显然他眼中也有同样的担忧。
你们即便有什么密谋,私底下悄悄的好不好?特别是王子腾竟也来了,这是嫌事儿不够大的节奏吗?
这下被害死了!
两人如丧考妣,兴致缺缺但又满面春风的见礼寒暄。
贾珍极力推脱,才坐了左边第三个位置,上头就是贾赦和贾政,下手就是侯孝康,对面第一第二是两王世子,第三是牛继宗,王子腾等其他人以官爵高低依次列坐。
北静王水溶起身笑道:“小王昨日与南安王叔商议,邀集诸位世交故旧共叙情怀,今日小王一纸请柬,各位拨冗前来,让小王感激莫名。可惜东平王叔抱恙在身,西宁王叔奉圣旨公干,有两位王兄在也是一样。如此,咱们开国勋贵一脉,算是齐全了。”
南安王爷笑道:“咱们这起人,自皇上登基,义忠老千岁故去以后,这些年也渐渐少了走动。身处嫌隙之地,也是免不了的。但而今皇上隆恩,准我等追荐老千岁,故有今日之会。”
贾珍心中一惊,皇上怎么会宽宏大量?当年义忠亲王是太子,但太上皇传位没传给他,皇上才改封他义忠亲王,不久便坏了事。宫闱之内多有皇上多方筹谋等流言,语焉不详,但在座的各位,谁不知当今皇上使了一石二鸟之计,胁迫父兄,才得了皇位?他们这些人心有不甘可以理解,但义忠亲王已死,他又没有子嗣留下,还以他为幌子纠集众人,是不是太过不智?
但北静王、南安王也是久浸权谋之人,这么做必定是有原因的。
贾珍不动声色,却见神武将军冯唐起身说道:“今日正是老千岁冥诞,咱们此来都是为老千岁祭奠追思,深感他老人家的大恩。”说完,祝酒一杯,洒在地上。
什么?
今天是这个日子?
贾珍后悔出门没看黄历,要是知道今天和义忠亲王有关,坚决不会来的。他只低着头,默默的喝酒。
北静王与南安王赞道:“冯将军所言甚是!”便同祝一杯。
下首诸人有样学样,皆是如此。唯有牛继宗和贾珍面面相觑,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得不端起酒杯。贾珍心念电转,冯唐他们只是闲散纨绔,纵使天天念着义忠亲王,皇帝也不会关注,顶多哪天看不顺眼了,再一发收拾也不迟。
但他们不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