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没动。
于是彩霞以为他同意了,将拧好的巾子敷在他脸上。
宝玉被吓了一跳,惊慌的推开彩霞,“你做什么?”
彩霞退了两步撞到腰眼,顿时皱了眉:“哎哟!”
彩云急上前扶住了,冲宝玉埋怨道:“二爷最近火起越来越大了,动不动打人推人,要是嫌了我们笨手笨脚,改明儿让太太挑了好的来使。”
彩霞揉了揉,竟也没多大的事儿,笑道:“一天哪里不碰几下的?也值得大惊小怪?”
宝玉这才反应过来,问道:“有没有伤到?我怕刚才没注意!”说着,竟又出了神,自个儿说道:“你们错了,不止女孩儿是美的,还有的人,也得天地之灵气,正如诗云妙年同小史,姝貌比朝霞,与女子亦毫不逊色。他们亦是可怜人,今日一朝旨下,纷纷狼狈就道,往日风流皆被雨打风吹去,变成了残花败柳,果然暴殄天物!”
说到这里,他忽然激动起来:“依我说,像他那样的俗人,只知道一味好色,荼毒佳人,以供他一人欢乐。害了那么多人,怎么不禁了他?殊不知天地生人自有一番道理。如赵静尘、也如琪官等辈,哪一个不是文采风流,姿态如意?”
彩云和彩霞听了半天,仿佛才听出点味儿来。
宝二爷说的他们莫不就是外头讲的兔子?而宝二爷骂的那个他就是公爷?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西府里称呼贾珍由珍大爷换成了公爷。贾府大爷有好几个,但公爷就只一个。
两人脸上都臊得通红。她们二爷好这一口已经不是秘密了。先前和秦钟、琪官,不就是偷着玩儿吗?
过了两天,宝玉从北静王府回来,抱着花容失色的彩霞,笑道:“这下好了,这下好了,我就说天下人不会任凭某人胡作非为,总有仁人志士具爱美之心,同情之念。北静王爷就是我辈楷模,吾道不孤,吾道不孤啊!”
彩霞惊慌的问:“二爷,你又说的是什么?”
宝玉把外袍脱下扔了,笑道:“今儿在北静王府,你猜我见到谁了?”
彩霞才松了口气,给他把玉摘下来收好,随口问道:“见到了谁?”
宝玉呵呵笑道:“你一定猜不到。我见到了琪官!不过现在用回了他的本名蒋玉涵。天可怜见,我还以为连他也回乡了,没想到他改行做了戏班的班头。他带的班,也都是一时俊彦,极受好评的。但凡我能做一点儿主,我定要请的来,那身段唱腔模样儿,着实令人难忘。”
彩霞啐道:“二爷,不是听说这起人都被禁了吗?怎么……”
“你知道什么?”宝玉急喝道:“他们可不是那种陪坐卖笑的,正经的戏班!”自然是正经的戏班,唱完戏以后顺便聊聊人身百态,或是边唱戏边品味妙语连唇,不是人间一大乐事?
这会儿彩云进来回道:“今早你出去了,三姑娘打发人来告诉二爷明儿又是社日,可不能像之前那样耽搁了。”
宝玉为难道:“明儿我还要去看秦钟,午后北静王又请,着实没有一点儿闲。你给我推了吧!说我以后再去赔礼!”
彩云果真这么回了。
潇湘馆里,湘云放下笔,奇怪道:“二哥哥从来无事忙,怎么转性儿了?天天出去应酬?”她拉着彩云问。
彩云只说去北静王府了。再说下去,她怕自己会脸红。
李纨不知就里,叹道:“真改好了,便是造化了。”
黛玉略一想,却把扇子摇了摇,笑道:“彩云,我且问你,最近和宝玉来往的都是什么人?”
彩云先是不说,后来被黛玉追问,只得说道:“奴婢听的二爷跟前的茗烟说,一般是秦钟陪着,也常和一个叫蒋玉涵的往来。”
只听黛玉啐道:“看一个人怎么样,只瞧他身边是什么人就好了。那秦钟是什么人?便是咱们闺中也听的,想必那蒋玉涵亦不过如此。大嫂子可不要想的太好。”
宝钗也慎重道:“宝玉从来不是肯发奋的性子,这几天日日外出,哄老太太说去北静王府读书,要是被骗了,可不是好玩的。”
探春忙问彩云:“告诉太太没有?”
彩云面露为难,“可不能告诉太太。”
李纨疑问道:“这是为何?”
“因为……”彩云咬牙说道:“那蒋玉涵就是先前的琪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