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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那是穿了个什么?这不已经是里衣了吗?怎么里面还有一件?
裴珩很疑惑,但也没多问,因为他看得出纪容棠很紧张。可能是害怕自己会对她做什么吧,毕竟他是一个功夫还不错的犯人,万一对抓捕他的官员怀恨在心而做出什么危险的事情也不好说。
可他对纪容棠只有关心,如果非要再加点什么,那就是连他自己也说不明白的心疼。明明看过伤口后,他比谁都知道那不算什么严重的伤,可他就是觉得自己也在跟着疼,比割在自己身上还疼。
“是王隆的……爹刺伤你的吗?”说到此处,他脑海里浮现出白日在窄道上瞥见的那张阴云密布、严峻冷毅的脸,声音不自然地低落了几分,轻轻问道。
“与你无关。你赶紧回牢里去,再犯一次我就禀告太子殿下,断了你假释的机会。”纪容棠将领口抿得死死的,确认重新掩盖好自己的秘密了,才回过神呵斥把大理寺防御当儿戏的裴珩。
与我无关吗?是啊,都与我无关。
裴珩再也遮掩不住心底的落寞,那双被烛火映得澄亮的眸子瞬间暗淡下去。好不容易才收起飘忽思绪,恢复几分平日里的并无所谓。努了努嘴,摆出一副果然叫他猜中的表情,“是是是,再也不出来了。担心你还担心出错了。”
担心?是啊,裴珩在担心自己,她也看得出来。可是为什么呢?
因为帮他说好话了吗?纪容棠一时想不出个所以然,只能接着方才的话继续往下说。
“太子殿下亲自为你做保,不仅是看在你带云舒去作证的份上,更多的是殿下不满沈寺卿不顺从他、而惧怕安阳的态度,为了震慑折辱他,才用你做戏,你算是捡来的便宜。可若你在沈寺卿面前犯了事、打了他的脸,他真能要你的命。”
她是掰饽饽说馅儿地给裴珩讲现状,可裴珩却梗着脖,像丛寒冬依旧露头的小野草,“大理寺才关不住我。待我逃出去隐姓埋名,就算他是太子也找不到我。”
裴珩突然觉得心里发堵,说话也没个遮拦。
“抓不到你,玄风堂也总还有别人可以代替你。他是未来君主,只要你在大邺土地上一天,他就有法子出这口气。”
“你怎么总提他?给你包扎上药的人是我。”
原来这才是他心里发堵的原因,说出来立刻就好多了。
可纪容棠确实被问住了,心想这个裴珩也太会胡搅蛮缠了吧。便不想再跟他废话,快步走到窗边,将窗户大打推开,沉下脸道,“回去!”
裴珩从鼻子里傲娇哼了一声,灵猫似的一跃就不见了踪迹,只剩微微晃动的窗棂。良久,她还是对着幽深夜空道了句谢,他总归是没有恶意的。
但有必要给他换个牢房了,现在的简直形同虚设。
次日沈牧把纪容棠叫过去,准备给她放几日假,把伤养好。“今日上朝,有人参了安阳公主漠视律令、恣意刺伤朝廷命官。此事本应由我上奏的,也不知他们怎么收到风如此之快。”
话虽这么说,但谁都想得到是太子党安排的。
“难得圣上还记得你,当朝就说了要老夫好好安抚安抚你。”
“大人哪里话,只是个意外。大人一直很照顾我,那我就休几日回趟老家看看父亲吧。”
王隆一案已经下了最后判决斩首示众的圣旨,用圣上在朝堂上的原话就是作恶至极,焉为人乎。奈何太常寺卿和云麾将军以辞官做筹,都毫无作用。
纪容棠亲眼看着疯癫惊恐的王隆被斩于断头台,甚至滚落的头颅都能和自己对视上,又亲眼看着差役将尸首分离的他装进一口棺材里,这才缓缓松开早已掐破的手掌,沉沉闭上眼。
哥哥,我终于为你报仇了。
她漠然转身,穿出人群,准备回家亲口告诉父亲。本以为父亲的病能因为这个消息而好起来,可事与愿违,就在她去拜祭兄长时候,父亲已平静离世。
干瘪沧桑的面容上还挂着安详的笑,父亲没有遗憾了吧,纪容棠只能这样想。也只有这样才能填补她空荡荡的一颗心。
把父亲葬在兄长的旁边,也埋葬掉了一种叫记挂的东西,家人都没了,她还能记挂谁。
隔着眼圈里的泪,有些看不清墓碑上的字。她索性闭上眼,摸索着墓碑刻痕,一笔一划写了百遍。不停问自己,是不是应该将这个名字还给哥哥了……
那就把玉佩找回来,一起还给哥哥吧。
这次从南诏回京,纪容棠在中间多加了一个目的地,淮安。裴珩的老家。她想知道到底有没有人在玄风堂等他交易宝石。
在对上王益平之前,她得把所有可能的因素都摸察干净。裴珩是否在骗她?是否知道那是可以联系兰丹的瑰红宝石?跟王益平究竟有没有关系?
最关键的,他到底是敌是友?
虽然纪容棠心底不希望裴珩是敌人,但若是真,她也绝不会手软。
她一路风尘赶到淮安城北,一家镖局墨黑匾额上三个漆金大字,玄风堂。玄风堂为真,是在醉仙楼偶遇的那两个人就已经证实了的,她如今要调查的是裴珩是否出自这里。
裴珩功夫不错,会是镖师吗?
“现在能做往京城去的生意吗?”纪容棠拍了拍自己后背的包袱,跟店里小厮说,“我有个件,比较着急,想挑个脚程快的,最好是叫你们这儿轻功最好过来我先验验货,价格好说。”
小厮看她穿着还算得体,说话也爽利,便回了句“轻功最好当然是咱们堂主了,但他不在,也不走镖。不过咱们玄风堂的镖师都很牢靠,开店至今还从没出现过一单坏了货的,小哥尽管放心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