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子在那边打水洗筛子,一瞧这个样子,心里咯噔一下,也忙走过来,赔笑道,“苗儿,没事,莫要管她,她是沙子入眼了。”把香儿拉起来,一面给她使眼色,一面用衣袖给她擦泪。
她是几日前去河里洗衣服时认识香儿的。当时她蹲久了,站起身突然头晕,是香儿及时扶了她一把。
之后与她聊了几句,得知她便是大家嘴里那个“可恨又可怜”的女子,便对她生了几分同情。又觉得自己一直备受婆母欺负,与她备受欺辱的过去很相似,便又多了一份惺惺相惜。
之后,越聊越投缘,便时常相约去挖野菜、洗衣、做针线,渐渐的,她心里就当香儿是亲妹妹般的了,眼下感觉她又惹了祸事,心里无比焦急,便潜意识地帮她。
“我无事。”
香儿将她轻轻推开,见何苗也是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心里越发感动,双膝一软,直接便在她面前跪下了,“何苗,你对我这般好,我以前还算计你……我真是猪狗不如,我对不住你……”
她说着便抬手狠狠往自己脸上扇去,速度快到离她最近的英子想拦都拦不住。
何苗目瞪口呆,好端端的,怎的突然就忏悔了?而且,她记得自己好像也没做什么呀?
何苗呆愣了片刻,才抓住她的双手制止。
瞧她扇了自己好几巴掌,脸都扇红了,何苗满是心疼和无奈,“你呀,是真傻。事情都过去了,我也不计较了,你何苦还要打自己?”说着让王婆子去拿药油。
“何苗,我知道自己做错了,这些日子,我的日夜都在悔恨当中,我唯有打自己一顿,心里才好受些……何苗,你放心,我不会如梁氏母女那般坏的,我会赎罪,如果可以,我愿意留在你家做你的丫鬟,不,佣人……”
香儿急切地想表达自己的内心所想,可太过激动热变得语无伦次,只有一双被眼泪浸泡的眼眸焕发出动人的神采。
看得出她是真心悔过,何苗心中有些动容。
这世上知错能改的人许多,可被她简单的几句话就做出很大改变、连带着自己的三观也一并改了的,真的很少。
“俗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你既已知错,日后好好过日子,善待他人,善待自己便是,真的无须这般……”
想到她的身世,也有些眼眶发潮,接过王婆子递来的药油,打开盖子直接帮她抹脸上,“过去之事莫要多想了,知道吗?你方才打自己,有些鲁莽了,你日后要和孩子相依为命的,如若自己出了什么事儿,你让孩子怎么办呢?”
一席话又说得香儿泪流满面。
她自己已经够苦,可一想到自己的孩子一出生就没了爹,日后要忍受别人的白眼和嘲讽,只怕所受的苦也不少,心里就如同刀子捅一般的难受。
踌躇了下,“苗儿,其实,王大娘说得对。我一个人带个孩子,日后闲言碎语总不会少,也没个依靠。我寻思着,还是找个老实人一起过,我……”说着又要给她跪下,“苗儿,你能不能帮我留意……”
苗儿又是一呆,怎的这姑娘思维转变如此之快,前一刻还给人独立坚强的感觉,下一刻她就求自己帮忙介绍人了?
还有,自家婆婆是什么时候劝人家找对象的?不由得将求助的目光投向王婆子,“娘,您是如何同香儿说的?”
王婆子讪讪然笑了笑,“就是前两日,我见她挺着肚子挑水,想着一个妇道人家独自过活挺艰难的,就与她多说了几句。”
顿了顿,又道,“香儿啊,这事急不来,你鸣嫂子她对村里的人也不够熟悉,只怕她帮不上你这个忙。你若是信得过大娘我,我便替你多留意,可好?”
香儿一听,又是羞窘又是喜不自禁,“香儿先谢过大娘了。”
双膝一软,又要下跪。
何苗好气又好笑,紧紧搀着她,“行了,咱们乡里乡亲的,不兴下跪这一套。你可小心些,别动了胎气。”
香儿连忙应声,却是破涕为笑了。
“走吧,随我去学做点好吃的,日后抓住相公的胃,让他巴心巴肺只对你一个人好。”
何苗拉她的手,笑着去了伙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