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中的玉龙剑,抛下一句,你不该练剑。
如今这样看来,原来他不是不教人练剑的,只是可惜我不是晚尔尔。
我叹了口气,玉纸蝶只能用一次,如今已经用过一次,和废纸无异。我转身就要离去,晚尔尔却出声喊住我,双颊染粉,有些局促道:「朝珠师姐,我只是在和谢如寂请教剑法,你别误会。」
我耐心地听完,却看见谢如寂把那枚玉纸蝶贴身放进了袖口,俯身逗弄起一只纯白圆滚的兔子,这只兔子是我下山的时候捡的,却装傻充痴地放在谢如寂那养。他虽然对我总是不远不近的,但对这兔子倒还不错,我便时常借着看兔子的由头去寻他。
然后这只傻兔子,在谢如寂入魔归来的时候,不像人那样机敏见了谢如寂就转身跑,它一如既往地竖着耳朵滚到他的脚跟前,蹭着他的脚踝撒娇,然后被捅了个对穿。
这样看来,倒不如我早早地把它给吃了,免得后头还受那样的罪过。
我绕过水雾,到谢如寂的跟前,他黑沉的眼睛抬起来看我,却不多说话,我却没看他,俯下身抱起了兔子,才轻声道:「剑君来扶陵山是为了参悟剑意的,我的兔子叨扰您够久了,即日起就还给我吧。」
谢如寂还没说话,晚尔尔就替他答了:「原来是师姐的兔子,我刚刚看这兔子圆滚,不过念叨了句不知道味道怎么样,就被谢如寂的剑挑翻了十次呢。」
晚尔尔又加上半句,犹豫道:「师姐,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那日登云台我不是有意伤你这样重的。我以为你该很厉害的。」
我重新打量她,晚尔尔的眉眼十分诚恳,杏眼总是像凝了水那样通透。
我看着那双眉眼,这般天真可爱,只是我前世狭隘,因她生出诸多波澜,到底不得不迁怒。
我腰间的玉龙剑却在轻微地震动着,好像剑灵也在不甘。
我突然笑了声:「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技不如人,甘拜下风。扶陵宗能再添英才,本该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日后的仙盟弟子大比,我十分期待你能崭露头角。你要是有不适应的地方,也可以来找我帮忙。」
我浅作一礼,没再多看谢如寂一眼,抱着圆滚的兔子往外走。
我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如今我居然能这样坦然地说一声,技不如人,甘拜下风来。
宗门中有人对我颇有微词其实也是合情合理的,我自幼天资聪慧又身份尊贵,同辈中难寻敌手,难免心气高一些,从云端掉下来的时候也摔得最惨,总要头破血流了才真的服输。
竹林飒飒,夹着碧桃花往下落,再沿着溪水往下蜿蜒地淌着,一溪的日光粼粼。
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走到了这片竹林里,面前静默伫立着一个竹屋。我松开眼,无奈地笑,原来无论前世今生,我每次受了委屈,都会想往这边跑。
守门的两个弟子,正聊天聊得热烈,把我当日如何被晚尔尔挑下登云台的事情讲得绘声绘色。
「我原以为朝珠师姐多天纵奇才,结果不过如此,他们说她的天资都是丹药堆上去的呢,说是金丹,其实可能和咱们的水平差不了多少。」
「那个新进门的师妹生得挺好看的,还比朝珠师姐随和多了。上次不小心撞到我们这来了,好像和竹屋里那位还说了话,还好我回来得及时,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他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十分惊恐地看着肩上落着的手,两个弟子抬起头,正见着我沉着脸看着他们。
弟子的脸涨得通红,张口辩解道:「朝珠师姐,我们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昏头了碎了嘴罢了。」
我却打断他的话,询问道:「晚尔尔来过这里了?」
方才在说话的弟子讷讷地点头,像是被我的眼神有点吓到,又连忙摇头道:「不过只有一会,只有那一次,我保证。」
我长吐了一口气,冷汗往我后背上渗,原来这么早她就开始来竹屋了,还好我现在发现了。
我前世因为一连串的事情扰乱心神,来竹屋的次数便少了很多,没想到后来让她酿成一桩祸事来。
我的指节敲了敲竹屋的门,没有人应,牖窗都被封得死死的,我不进去都知道里面必然是漆黑一片的,一点光都见不得。
我轻声喊:「大师兄,我是朝珠。」
我耐心地等了一会,里面还是没有回音,竹林轻挲出沙沙声,我继续道:「我来看你了,师兄。」
意料之中的安静。我背靠着门坐下来,像是在隔着门和谁絮絮叨叨,自我重生以来,很少有这样放松真切的时候。
「师兄,我刚从一场噩梦中醒来,却仍然发现我不再是天才了,你也听到了刚刚他们说的话了吧,我被人打败了,十招之内被挑下登云台,师父替我养了半个月才能下床。何其狼狈,何其羞辱。」
「他们说,我本来就是名过其实,说我不如那个少女的天资,说我的修为或许都是吹嘘出来的。可明明我一直拼了命地修炼,拼了命地练剑,为什么会输给一个还没进仙门的人呢?天道真的就这么不公平吗?我现在不知道答案,但我会继续拼了命修炼,拼了命去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