牌堆里已经有人打了一张北风,很大概率上,没人拿它做将。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在胸膛深处呐喊着:「能赢!能赢!这把能赢!」
果不其然,黄泰打出了一张北风。在那一瞬间,我几乎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但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幺鸡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一样,并未推倒面前的麻将,而是又摸了一张新牌!
我懵了。紧接着一个念头冲进了我的脑海:这小子被打傻了!
7
我用眼睛死死盯着幺鸡的侧脸,无声的在质问他:为什么不胡牌?
幺鸡用余光瞟了我一眼,没有任何表示。这时牌局已经进入中段,为了谨慎起见,大家都在打熟张,他的上家又打出了一张北风。
这是场上的最后一张北风了!
可幺鸡依然没有胡牌!
我简直要疯了!我真想揪住他的衣服领子问问他,为什么不胡牌!他妈的到底在干什么!
可我不能那么做,在牌桌上,不能有任何关于出牌的语言性交流,否则等同于作弊。我只能紧紧地攥着自己的拳头,用一双喷火的眼睛瞪着他,希望他能感受到我的怒火。
轮到幺鸡抓牌了。他竟然摸到了一张二万,然后也打出了一张北风,这样他手里的万字牌就变成了「二、三、四、五、六、七、八」。
在那一瞬间,我仿佛被什么东西给点醒了。
这场牌局的水平虽然超出我的认知,但旁观的时间长了,我也慢慢看出了一些门道。幺鸡之所以没有胡北风,就是在等这张二万——不,不只是二万,只要是能摸到「二、三、五、六、八、九万」其中任何一张,都可以听三张牌。而摸到这几张牌的概率是2/3x1/3=2/9=22。2%,虽然牌局已经进入中段,但这个概率并不算小。
他是要赌一把大的。
在「江北雀神」易连山的眼皮子底下玩这套把戏,他果然是个疯子!
看到幺鸡也打出了一张北风,易连山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并未说话。
幺鸡现在听三张牌,「二、五、八」万,这个概率可以说是相当恐怖了,轮到他摸牌的时候,竟然又抓到了一张「二条」,摸出了一个暗杠。接着又从杠头上补了一张牌,当他的大拇指从牌面上挪开的时候,我真的是一下子跳了起来!
是万字牌!!
五万!
杠上开花,绝风门,自摸胡!这一把足足四十八番!
我活了三十多年,还从来没有这么激动过!我真想把幺鸡抱起来旋转一圈,然后再狠狠亲上一口!
幺鸡把面前的麻将推倒,看了我一眼,仿佛是为了回应我刚才不明所以的愤怒,淡淡地说:「欧阳哥,运气来的时候,不仅要抓住它,还要让它加倍偿还。」
「很好。」易连山点了点头,「年轻人,很有魄力。没错,做我易连山的对手,也要有这份魄力才说得过去。」
「得意什么!你们才胡了一把!」黄泰忍不住叫了起来,「姓欧的,你也不看看自己手里的筹码还剩下多少?狗屎运不会一直砸在你们头上,准备好眼珠子吧!」
面对黄泰的咒骂,幺鸡只是淡淡笑了一下,回应道:「你忘了吗,运气这种东西也会做选择的,它们总会抛弃弱者,与强者为伍。像你这种家伙,我想运气是不会喜欢的。」
「你……」黄泰被呛的理屈词穷,直翻白眼。
从这把开始,幺鸡仿佛真的得到了命运女神的垂青,手气出奇的好,每一把都打得顺风顺水,连着胡了好几把,输进去的筹码也一点点的赢了回来。黄泰已经开始气急败坏,但易连山的表情却很平静:「黄老板,稍安勿躁,这很正常,风水轮流转,也该年轻人走点运气了。不要总想着一下子就把人赶尽杀绝。」
按说,易连山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尤其是「人和」,他只要随便做点小动作,给些暗示,黄泰和另一个马仔都会疯狂给他喂牌的。但他既然顶着「江北雀神」的称号,自然不屑于做这些伎俩,所以黄泰和另一个马仔夹在两大高手之间,打的也是十分憋屈,有点像两只没头的苍蝇。
我虽然一直在旁观,但我有种感觉,幺鸡面前的屏障消失了——易连山那座大山一般的屏障,正在逐渐变得透明,可以被猜测,可以被试探,我敢肯定,幺鸡能估算出对方的牌型,虽然未必精准,但易连山再也不是一个无法触及的存在。
当然,在易连山面前,也许幺鸡早已成了透明人,但他临危不乱的表现,以及从始至终淡然的态度,还是给了易连山很大的迷惑性。也许这就是他所谓的「置于死地而后生」,成了扔给易连山最大的一颗烟雾弹。
这就是博弈的妙处,当对手表现得足够冷静,你对自己的判断便无法有十足的把握。像「耳赤之局」那种破绽,是不可能在幺鸡身上发生的。
这完全成了一场麻将技术之间的比拼,幺鸡和易连山之间互有输赢,场上的局势从一开始的一边倒变成了拉锯战。从晚上战至凌晨,足足十个小时,双方手里的筹码竟然是半斤八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