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祸。可岫玉是个忠诚的奴才,从未对这位还未及笄的小主子有二心,只当她是心直口快。但很快,林明煦从外头青楼里抬了个姨娘进门,林芳懿笑眯眯地对岫玉说:「你爹你娘是奴才,你爷爷也是奴才,你也是一辈子的奴才,能做个通房已经算你的福气了,就算哥哥要顾及孩子往后的日子好不好过,那自然还是给孩子换个荣耀的娘更省事,而不是把你抬上来。烟花女子都配得上,但你配不上。」
那是岫玉第一次知道林芳懿根本就不想她好过。她用最天真的表情说最残忍的话,有些人打从落生骨子里就是恶鬼,只是披了张无邪的美人画皮罢了。林芳懿即如是。
后来如林芳懿所说,林明煦把岫玉的孩子过给了正室夫人,她依旧是个通房。
可后来,林明煦也抬了别的家生子做姨娘,她们和岫玉没什么分别,却再没见林芳懿说三道四。
一直到林芳懿十六岁,林明煦要送她入宫,她耍赖说自己的贴身侍婢不得力,入宫之后必定受人算计,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她一定要带个最得力最妥帖的奴才入宫才放心。
她要走了岫玉。
岫玉不愿入宫与孩子永别,去求林明煦。林明煦虽然并不多宠爱岫玉,但总归有十余年相伴又替他诞下孩子的情分在,一度心软。
然后岫玉那对儿双生子就不明不白地死了一个。
时值严冬,弟弟受了寒,咳得厉害,用着炙甘草汤,突然有一晚止不住地上吐下泻,哭了整夜,哭到最后没了声息。
岫玉几乎疯了。后来翻药渣时查出来,有人往炙甘草汤里加了一味芫花,二者相克,大人尚且无法承受,幼儿用了必死无疑。
这件事最终承担责任的是一个熬药的小厮,但岫玉直觉此事与林芳懿脱不了干系。还不等她求证,林芳懿先找上了她。
「你聪慧敏锐细致周到,我很需要你,以我的容貌家世,入宫必定出人头地,你的日子也不会差,总好过在府里没名没分做个通房。你意下如何呢?」
岫玉犹豫片刻,说她愿意留在府里,只要能时时看见孩子,她已经没了一个孩子,不能再没了另一个。
林芳懿笑得天真,语气稀疏平常得像是在谈论衣料珠花:「你继续留在府里,以后还能不能再见到孩子都是两说了,你已经没了一个孩子,不想再没了另一个吧?」
岫玉仅剩的孩子成了人质。
太优秀出挑成了岫玉的错处。林芳懿是深宅大院里长大的女孩子,懂得早早为自己筹谋,她一定要带个最得力的人作为自己的帮手,所以她轻飘飘一句话就断了岫玉抬侧室的念想,让岫玉一辈子为奴为婢,因为只有一辈子为奴为婢,以后才能被她带走。
于是她没有反抗,没有辩驳,顺从地从林明煦的奴才变成了林芳懿的奴才。诞下孩子的喜悦,希望能成为侧室的期待,至今想来都像是一场梦,如此不真实。她从伶俐机敏变得缄默安静,只在一夜之间。
杀子之仇不共戴天,她不是没想过自己杀了林芳懿,可谁也不知道林芳懿有没有留在府里的后手,她见识过林芳懿的狠毒,她怕自己的孩子会给林芳懿陪葬。她不能不尽心,也不敢不尽心,她愿用一生的委曲求全和忠心不二来换取孩子的平安。
只是,她也心有不甘。
所以才找上了我。
「我是一辈子的奴才,可就算是奴才,旁人的一辈子,难道就这么轻贱吗?」
林芳懿骨子里有达官显贵的傲慢。
纵使她毁了岫玉的一生,也没有自己会被岫玉报复的自觉,凭着手中有孩子做人质,很是相信岫玉的能力和忠心。
我是所有人眼里的丧门星,但她坚信自己不会被一个区区奴才克死。
林芳懿每天早上要饮一碗山楂鲫鱼汤,雷打不动,还非要岫玉亲手做。这汤要炖一个半时辰,为这一小碗汤,岫玉每天寅时就爬起来忙活,算上前半晚值夜,她每日至多也就能睡上三个时辰。
我们趁这时在小厨房见面,她会向我通报林芳懿每日的行止,或是对我讲讲林芳懿的过去。随着我对她了解的加深,和我在长信宫越发得她信任,再加上有岫玉相助,杀掉她已经变得不是难事。
一个和往常没有任何区别的早晨,岫玉端上林芳懿日日都喝的山楂鲫鱼汤,并按惯例试膳。经她试了确认无事之后,林芳懿才会喝。
可今日这碗,是我趁着去内务府拿料子的时机,向唐总管要来的。
唐总管明白我在给皇上做事,我要什么自然都是要给的。那碗底是有夹层的,并不是实心。碗底有道机关,轻轻一扳动,夹层中的东西就会漏入碗中。
我在那夹层里放了足量的朝颜种子研磨而成的粉末。少用些有镇痛之效,可是用多了,却会平白无故生出幻觉,不辩人事,状若疯魔。
可是发作是需要时间的。
岫玉尝毒时尝的是普通的羹,轮到林芳懿,喝下的就是掺了朝颜种子的汤羹了。
约莫两个小时后,林芳懿发了疯,可那时候,岫玉早处理掉了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