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楼上目视着他的兵马踩在归途上,溅起尘土飞扬。
八年前也是这样,城门口,我从卯时一刻等到城门将闭,终于他一骑绝尘,策马凯旋,大声叫我的小字一路奔来:「漓漓,漓漓我回来了!」马停在我面前时,他迫不及待地跳下马,端详我腰身是否瘦了,脸颊是否尖了,说上几句我让他好是挂念。
他牵着马,和我说他此去的见闻。
我在城里的街道上一路又蹦又跳,听他说到死里逃生的经历时,紧张地搓起眉头,拉着他的袖子找新添的伤。
——这些都是我嫁给霍江沉做睿王妃之前的事。
而如今,宗子期战功累累,炙手可热;我只手遮天,独掌朝野。
我是穆州最有权势的女人,是一呼百应的皇后,却唯独不再是让他挂牵的漓漓。
我只能站在城楼上,勾着深深的笑意和他说:「本宫恭贺将军旗开得胜,屡屡凯旋。
」他也只会下马颔首,恭敬作揖:「臣,谢皇后。
」昏时的庆功宫宴上,人人喝得酩酊,唯独霍江沉和宗子期除外。
霍江沉少年老成,庄重地做着皇帝的样子。
宗子期与他手下的将士推杯换盏,唯独不肯多瞧我一眼。
我绯红的面颊发着难堪的烫,踉踉跄跄地瘫在身旁的霍江沉怀里。
「皇后醉了,这番模样,于礼不合。
」他冷冰冰地说着,却并不妨碍小心翼翼地搂住我。
「是了。
」我晃着软绵绵的胳膊,凑在他耳畔呵着气,「明儿又要有人参我、奏我,说我这个皇后不守规矩,干涉朝政,如今还失了礼仪。
皇上呢?
皇上要怎么办?
是废了我,还是继续忍着我?
」霍江沉说自己身子乏了,先行离去,诸位各自尽欢。
然后他搀着我,回了椒房。
宗子期终于抬了次眼。
旁人不知道我为何而醉,霍江沉最是知道。
宗子期远在西北,难得回朝。
每每京都复命,我却都要烂醉一回。
霍江沉是恼的,他重重把我扔在地上。
我的脑袋砸上板砖,发出一声闷响。
「为什么?
」他声音是百般隐忍和千番怨恼,「为什么非走这一步,为什么非要杀长阳?
倘若皇后留长阳性命,留我一位亲人,你我之间,或许还有生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