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还是朋友吗?”
面具下的人,终于碾碎了所有伪装。
那个三年前暴病而亡、使“南嵇北谢”彻底落幕的、正道最后一个领袖,嵇闻道。
把这个答案连带着自己早已死了的心,狂咀烂嚼,吞咽下去,却也只能熔铸成这一句疑问。
“我们还是朋友吗?”
他看着江朝欢,却是在问江玄。
“告诉我,还是朋友吗?告诉我……”
“朋友--”
听到江朝欢重复着这两个字,他便知道,江朝欢不会懂的。
这世上任何人,都不会懂的。
除了江玄。
可江玄已经无法再回答他了。
永远。
“为什么,我一无所知。”
“我对你一无所知,你对我,同样一无所知。”
“可你说过,我们是朋友的。”
……
无数个日日夜夜,他看着飞鸟掠过、看着落叶飕飕、看着女儿踏莎而行,看着自己两鬓已霜。
一切都变了。可又什么都没变。
因为这些景象在他眼前交替更迭的时候,他的心里却只轮回着十五年前的那段时光。
前尘旧事,于他心中无限重演。每一句话、每一个画面、每一个人的动作,都被他掰开、铺陈、翻捡、仔细寻找新的可能。
他疯狂地一次次回望,他把自己整个人都变成了那段回忆的容器。他什么都可以不要。
他只想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他根本没把自己当朋友。
……
“你没有耍弄我、没有无视我……其实我们是朋友的,对吗?”
这次,他是在问自己。
他看着江朝欢,十五年来一成不变的麻木刺入眼中,终于活了起来。
但,这还不够。
这个答案,只能回答仅此一个问题。
他不明白的,还有很多。
与他不约而同抬头相视,江朝欢也不再纠结他反复呢喃的“朋友”二字,开口道:
“你说过,当我给你答案后,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是。”
盯着那张漆黑的面具,江朝欢尽量不带任何情绪地开口,问出那个他无论如何努力都想不出来的疑问:
“淮水之役前夕,你为什么故意让嵇无风被沈雁回抓走,消耗父亲的内力?”
为什么。
嵇闻道忽然笑了。
这不是一个问题,而是他当年的全部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