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冗长的曲裾蜿蜒在身下,兴许是跪的时间久了,一地静谧中秋水倒想起了从前。
从前她也曾这般跪过一次,亦是为了求他,求他饶过长孙一族,便是贬她为庶民也甘愿。
他那时是怎么说的呢?
他仿佛难以置信,待明白她说的都是真的,所求亦是真的之后,怒急攻心,竟斥她阴毒堪比吕雉、霍成君。
她为后那么多年,从来没有听他说过这么重的话,一瞬间心口几乎疼得要碎裂开去。
一道碎裂的,还有她和他之间的年少夫妻情谊。
此后,她幽禁长门,他端坐高堂,再不曾有过纠葛。
这一回,她亦是舍弃所有来求他,只不知他会说什么。
伴随着最后一道日影偏斜,膝下的地砖终于有了微微颤动,是宫车来了。
她理一理衣袖,跪得越发恭顺。
扈从的羽林郎远远望见,不由冷声呵斥:「圣驾出行,肃静回避!」
「圣驾出行,肃静回避!」
「圣驾出行,肃静回避!」
一声一声,仿佛轰隆作响的雷鸣,滚滚而至。
她不动如山,眼角只望见一双双皂靴似奔腾的马蹄,直踏到她的面前:「何人在此?圣驾出行,肃静回避!」
秋水闻说,缓缓抬起头来:「婢……长孙秋水,求见陛下!」
领头的羽林骑都尉本已抽出了节鞭,只待把这等不识好歹、不懂规矩的掖庭奴驱向一边,待得听到她自报家门,长长的节鞭猛地收回,几乎砸了自己的眼。
他站住脚,一时有些为难:「你……御道拦驾,可是大罪。」
秋水充耳不闻,目光定定看向他身后的龙辇:「婢长孙秋水,求见陛下。」
惯常不离君王左右的中常侍苏闻业已赶了过来,瞧见跪地的是她,不觉几分惊诧:「娘……秋宫人,这是做什么?」
「苏常侍,婢要求见陛下,求陛下开恩,准御医救治掖庭宫奴翠叶。」
「这……这……」苏闻同羽林骑都尉一样为难,他回首看了看丝毫没有停留迹象的龙辇,忙道,「秋宫人快请起,御道拦驾太过鲁莽,秋宫人有什么话还是等以后再说吧。」
「等不得以后了。」秋水蓦地伸手攥住他的衣袖,「再等下去,翠叶就要没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