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沉星叹气道:“哎!又要赔钱跑空船啦!”陆剑羽拍拍他的肩膀:“我看你最大的挑战、不在于跑空船吧?”他回头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互相尴尬对立着的三女。戈舒夜白衣黑裙,唇红如山茶落雪,黑发如鸦翼、微微泛着蓝光,腰束流纨、衣带当风,一身劲装,宛如神女;苏惹月缥衣青裙,翠玉碧簪,如弱柳扶风;燕三娘桃红小褂深蓝色绣五彩凤鸟百褶裙,外面抹着一件红黑相间的外衣,头上也是黑红相间的头巾,同样绣满五色花纹,艳丽如火烧夕云晚霞。
美丽的不速之客,端庄贤淑的青梅竹马,痴恋如火的缠女。
“对了,她们穿大明的衣服,不会被认出来吗?”顾沉星打量三人过后,冒出一句角度截然不同的话。南乘风道:“堺町人员混杂,从大明、朝鲜、琉球和南洋来的客商如云,这倒不是问题。即便想要入乡随俗,也包在南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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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乘坐南乘风收缴徐山剩下的一艘三角大帆船,三女嬉闹着更换衣衫,是南乘风送给他们室町町人(城市工商业阶层)女子的常服:惹月穿着一件紫色上绘着青色银杏叶子的小袖,腰上系着一条黄色橙色花纹的腰带,显得温柔美丽;
燕三娘的衣服颜色更加华丽耀眼,是水红色的外袍上用金色、黑色线条画出灿烂的,大朵盛开的红色、黄色木槿花,用娇嫩的翠绿色的腰带系在腰间,颇有一股家财万贯当家掌柜的气势。
戈舒夜则换了件绀色衣衫,下面穿了一条浅月色的袴姿(宽裤),方便动作。戈舒夜低头看着胸口两侧两个圆圆的白圈,问:“这是什么?”南乘风的手下们笑而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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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接近码头,远远可以看到青翠掩映中的堺町港。戈舒夜突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念力,仿佛在他们面前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原来送着他们入港的风突然停止了。众人都在为难,议论着这样下去容易搁浅,戈舒夜眯着眼睛,盯着那看不见的墙壁看了一会儿。顾沉星注意到了她的异样,拨开人群想要上前,却见她问南乘风要了把小弩,把箭头拔掉,对着那屏障放了一箭。
只见那屏障像是一个被搅乱的泡泡,慢慢旋转成一个五芒星的样子,然后消失了。风水如意,船于是缓缓靠岸。南乘风的手下们似乎常在码头望风,看见他高高的大帆船就已经前来迎接了。
“刚才是怎么回事?”顾沉星趁着人流随着南乘风的手下的指引下船,凑过来,问。戈舒夜摇摇头:“是结界,看来城中有高人。”
众人从船上往下眺望,只见这座“东方威尼斯”的港口如同坐落在水上——西边是大海,其他四面都有宽阔的护城河相包围,整个城市河网密布,上面高高的拱桥如彩虹翻飞,下面水道船可通行,往各个建筑中穿梭子似的运送货物:黑糖、茶叶、美酒、华服……
城中建筑除了一角高高的以巨石、条石砌成城墙基座的勾心斗角的守城,都是成组围合的院落,以院墙分割。城中寺庙极多,大屋留有一片白沙沙的前院,种植着观赏乔木。而“町内”,相当于开放商业街区,密密麻麻的都是林立的民居店铺。
建筑每一栋占地都不小,起梁也十分高,除了贵族的居所多用灰瓦,民间建筑多茅草顶,用茅草、芒草葺顶,看上去像一顶顶毛茸茸的动物皮毛做的帽子。町内街道两侧开着各色店铺,拉门前伸着白色的灯笼,灯笼上写着店家的招牌或者是画着图案;与大明显然不同的,这些店铺的门口摆着很多鞋子,看来入内是要脱鞋的。茶道、饮酒、乐舞都大行其道,街上游人如织,商业十分繁华。
有钱者衣着光鲜耀眼,身穿各种衣饰的人都有:有浩浩荡荡的武士一身板甲,头上戴着夸张的盔甲,有的像月亮有的像螃蟹;有穿着层叠的奢华长振袖和服外披打卦的贵族女子,头发乌黑而长,两鬓齐颊,只在背后结成一根大辫子;有穿着有家徽华丽羽织的武家男子,他们有的戴着小乌帽,而没戴冠的直接将月代头露出来——两边长发,只头顶剃得光光的,古怪地露出青头皮,顶着尾巴似的髻;
城中满地都是和尚,和大明和尚穿着海青、袈裟稍微不同,他们的袈裟像是一件两个背带的围兜挂在胸前,高级僧侣袍子颜色艳丽,五颜六色赤橙黄绿青蓝紫都有,还以名贵的金银线绣出花纹,头上总是戴着一顶圆锥形尖尖的帽子;
还有一些受到基督教影响的萨摩人虽然穿着和当地人很像的上衣下袴,却在脖子上加了一个圆形如同折纸灯笼一般的领子,脖子上垂下一个十字架。
朝鲜商人穿着腰带结在胸口的短袍,印度商人皮肤黝黑。劳作的平民阶层女性则多穿着各色条纹的小袖,头发梳成髻,还绑着头巾;男子穿着裆和裤腿用完全不同的布料拼起来的灯笼裤子,绑着裹腿,踩着高高的木屐。
一行人看着这三教九流混杂的人群,登时觉得自己也并不突兀,于是从码头往南乘风的铺子前去,正走上了一座高高的虹桥。
“呀咧呀咧,无礼的小猫咪们啊。”一个拖长了音调的带着京都音调的声音。匆忙只见众人都似乎充耳不闻,只有戈舒夜和白鸦骤然转身,发现本来应该飘落的花瓣,突然停留在了半空。
桥上是一个戴着高高乌冠的男子,他的装束和武家人有些不同,一身非常淡颜色的狩衣像是月轮淡淡的光晕,露出里面夏虫色的单衣,淡夏中颇有凉意。手中持着一把蝙蝠扇。
“乡下武士真是粗鲁,接二连三闯进堺的结界,那群忍众身上有着和你们一样的信物,你们是一伙的?”“你……贵方曾见过他们?”戈舒夜换了让她非常不熟悉的敬语,问。
对方狐狸一样细长狡黠的眼睛,他举起幅扇捂住嘴,嘴角挑出一个聪明的笑意:“奇怪的说话方式(変な言い方)~你不是这里的人吧?(别の国の人でしょう?)”“我们是……海上的客商,他们抢了我们的东西。”
对方上下打量了她,目光定在她胸前的两个白色的圈圈:“你和将军家什么关系?还是今川家的童子?”戈舒夜低头看了看,骤然明白她绀色上衣上的两个白纹应当是某种家族识别标志,因为她束着马尾,对方将她当成了某武家未元服的公子。“可今川家都是胖子……”对方突然故意露出一副迷惑的表情,“你的衣服,不会是偷来的吧?”
“朋友借的。你又是什么人?”
“失礼了,忘了自我介绍。在下土御门有司,是阴阳师土御门家第x十五代家元继承人。奉堺城三十六人会合众的委托,建立堺城结界,看管往来堺城的不明人。”
“港口城市人多混杂,堺町又是一个多国商人来往不绝的国际港,你难道要看住他们每一个人吗?”
有司摇摇头,薄唇微启:“有足够灵力能够踏过我土御门家桔梗印,通过戾桥的人,并不多见。”戈舒夜突然发现,原来河面上有两条很近的桥梁,其他人在通过桥梁最高点时,仿佛踏入了一面镜子,又返回了他们的出发点。只有她和白鸦走到了桥梁的对面,土御门家的宅邸门扉。
两个身穿美丽十二单的女子如同翩跹的蝴蝶一样为她打开柴门,迎接他们的到来。
“请吧,远方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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