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姑娘人呢?——怎么突然不见了。”顾沉星的脚踏过桥梁与大地的交界线,突然回头。“刚才还在我旁边……”惹月也跟着他回头张望,却真的不见了戈舒夜。燕三娘没好气地道:“真是个麻烦精!”沉星焦急地道:“不行,我要回头去找她!”惹月拉住他:“白鸦先生应当同她在一起。白鸦先生武力高强,也通晓东瀛人语言,应当不会有危险。沉星你冷静些。”
南乘风拉住他道:“我听夫人说,戈大姑娘身上是有法力的,当年我们在海上遭遇大浪,狂风都叫她截停了,怕是初来乍到,遇到高人撞克了。听说,平安时期,东瀛诸都城是效法唐长安的三才八卦九宫十二柱而建,而那时遣唐使们也将十二柱结界法带回了日本阴阳界,后来在日本本土结合神道教,成为守城人柱力大结界法。这堺町在京都大乱之后,吸纳了公家许多贵族在此避难,高人如林。”
顾沉星道:“可我们毫无头绪,难道放着她不管?!我不想再让她失望了!”
南乘风道:“我本想先把叛徒揪出来……这样吧,我请茶仙千宗易大人出面,去三十六人会合众探听一下风声。我们唐茶铺和茶仙大人一直有着不错的合作关系,他总会给我们几分薄面。”沉星谢过,惹月看着他,低头默然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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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身穿美丽十二单的女子如同翩跹的蝴蝶一样为她打开柴门。庭院中杂草丛生,第一眼十分荒芜,与贵族们打理的整齐划一庭院差距极大。第二眼却发现此间草长莺飞,蝴蝶逐花,紫藤花如瀑布般从藤架上泄下,充满了勃勃生机。
舒夜觉得奇怪,在庭中环视——夕风微动,这里似乎时间静止,沉浸在一种惆怅的回忆气息中。自从她度过了兵荒马乱的少女时代,面对世上的风刀霜剑,她已经很久没有那种感觉了。
像是夏日午后没人的房间,那个令人思念的身影刚刚离开,空气中还留着他的气息。
她上前一步,庭院的后廊上似乎有人。稀薄的人影,好像随风飘散的记忆,又像夕阳最后一抹余晖,风铃微响,化作一片遥远的笑语回音。
极美,美到令你麻木许久的心刺痛,——但只能失去,永远失去、无法挽留。
“你能看见吗?(见える?)”戈舒夜点点头:“嗯,看不太清,似乎有两个人的剪影……只是,我感觉到空气中强烈的情绪,是一种,万籁俱寂的遗憾。”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种情绪像是浸染了她,让她感到一种巨大、同时无法抒发的悲恸,让她像犯了心脏病似的敲击胸口,“我很难受。”
“那是首代家元大人的记忆。”有司看了看她,轻轻道,“初代家元大人在劝告你,”有司笑了笑,“不要进入永生。”
戈舒夜恍然大悟:“他是……他是一个不灭的灵魂?”
“虽然土御门家历代都是阴阳师,但他的后代中没有一个超越过他的修行。于是,那位大人为了守住他守护平安京的承诺,创造了北斗式神法的最后一式,破军之术。我们后人也是后来才明白那是一种近乎自我牺牲,为了停止生命的流逝,他将自己的灵魂封印做式神,在后代的血脉中代代流传。千年之后,他甚至有可能重回大地。后世的确定家元的仪式,就是看谁能够将他的亡魂召唤出来。后来我想,那是一种自我惩罚。”
“为什么?”
“就像是越疲惫,你却越无法安睡;——只一次,他只自私了那么一次。为了在漫长的时间中不至于孤身一人,为了留住一个挚友,一种只要经历就知道无法放手的真正的情感,他从唐土海上的流民那里取得了禁忌的术法。三川倒回之术,是让三途川倒流,将正在黄泉孤路上行走的孤魂强行拉出安息,挽回逝去的灵魂。”
戈舒夜不禁问:“他成功了吗?”
有司摇摇头:“泰山府君不会容许地下的亡魂再回来。他用尽全力,追回来的只不过是一段破碎灵魂的碎片。是蒙昧的意识、是混沌的灵魂,是刻骨铭心二十年后的纵使相逢却漠然不识,这比失去还更恐怖。
他用尽了他所有的乞求、流干了他所有的泪水,以前,哪怕是面对鬼众万千,他只是感到兴奋和平静;在百鬼夜行的朱雀大道上他从容自如。可是这一次,家元大人终于明白了命运的无能为力,在漫长的执念不能解、在心碎成千片之后,他只能放他走。
他的思念永不停止,他的灵魂永不安息。”有司缓缓的道,“他让我告诉你,如果你已经下定决心进入永生,就不要贪恋任何岸上人的温柔,因为分离是你们注定的结局。”
戈舒夜道:“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
有司道:“羁绊是妙不可言的。要警惕,命运女神总是让我们误解信息,然后将我们引入歧途。你以为你知道,但其实你并不知道。”
戈舒夜皱眉道:“什么意思?”有司以扇掩唇:“你自己的预言,怎么能让别人代解呢?”说话间,戈舒夜突然像被石化一样呆在原地,她的眼前出现一些凌乱的画面:一间明显不是大明风格的屋子,屋子开阔,四周用描画的金屏风隔开,童子在管领和华服女人的簇拥下更换衣衫,登上中心,穿着阵羽织的众人对着他跪拜。战火重新燃起,各种奇装异服的军队来回变换,风魔忍众也出现在画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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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们、在哪儿?!”戈舒夜在幻境中发出呼喊,却见在风魔忍众的背后崛起一个老年男子,看上去像是个老和尚。他身后崛起的诸侯豪强们的脸孔却在变换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