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海卫以南一百二十里的宁海卫中,卫所内士兵听闻倭寇犯境,烧杀抢掠,无不咬牙切齿,请求总兵出战保家卫国。
总兵铁九童却稳坐总兵府,不紧不慢地泡上一壶茶,吹一口热气,啪叽啪叽地咋着嘴啜饮起来。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许四欠了人家那老多钞票,还不准上门讨债了?凭撒么子指望我们卫所给他擦屁股?咱们当兵的那都是卖命钱,那是大明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凭什么要浪费在这些贱民身上?!”听见义愤填膺前来请战的士兵吵嚷,铁九童一拍桌子,教训起来。
“还有你们这些年轻人,要成熟一点,不要整天想着唉,打打杀杀的,打仗也好开玩笑?
万一打输了,命丢了不讲;这卫所的俸禄,都是按人头算滴,连养家小的钱不要咧!
退一万步讲,你们就算在海上逮到他,一炮把他们的船打翻。人头都滚到海里了咧,大明朝是按杀敌人头数记功的,这是能给你功啊还是能给你爵呀?
脑子拎不清!”
此时军师进来了,见有士兵在,眼睛滴溜溜地道:“总兵大人,浙江都司来信了,有公干!”
铁九童就坡下驴,驱散士兵:“听见没有?我堂堂一个总兵,多少事情等着我?都司钱大人那边还有多少大事要我干,你们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别给我添乱。”
待只剩下军师和铁九童两人时,这军师才敢直禀来意:“快到秋天发饷的时候了,总兵大人,咱今年还是递去年的花名册子上去继续上报?听说今年都司指挥查得紧,这花名册子多年不更新,兵员里五个名字里倒有两个是缺的,不会出纰漏吧?”
铁九童道:“放心,有浙江都司指挥使钱其斌大人给咱们当靠山,谁敢多嘴?”
军师道:“总兵大人,都司指挥同知周大人可是写信申斥您不出兵。”
铁九童眉毛一竖,道:“黄口孺子,他一个副手!能管什么事儿?
再说,藏海王通过我送给钱大人那么多金银,送给他的女婢,他还收了个当小老婆放在房里。那钱大人能同意打自己的老泰山岳父家吗?我实话告诉你吧,钱大人巴不得徐山多挣点,徐山赔一船货,他觉得那是赔了他的十分之一哪!
虽说那钱咱们自己留了点,那也是藏海王明说了,给咱们宁海卫的心意。
有浙江都司指挥使钱其斌大人在上面顶着,怕什么?
咱们上官收钱,咱们不拿点,不是显得咱们故作清高,不和上官一条线、对上官不忠诚了吗?”
军师道:“总兵大人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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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敏静量高雅致,韩偃笑语豁达,二人治军严明,时人称“周郎”“韩雄”。
周敏静往杭州写信,到浙江都指挥使司,给正二品都指挥使钱其斌,报告宁波村庄被劫掠情况,请示是否要派兵出击;并问责宁海总兵铁九童为何不出兵来救。
并决定让韩偃调定海卫内百户,率领巡海舟,在定海至宁海间海域巡游,因倭寇擅长陆战而非海战,如果在海上能够及时示警、反击,倭寇就很难登陆。
韩偃于是就要离开宁波出海赴定海卫城。
周敏静嘱咐韩偃道:“佛郎机人,就是乡民口中的红毛。他们的火器大炮经过改造,射程远、精度高,杀伤力大。混合走私船队一般由一艘加莱船和三艘左右平底帆船组队。加莱船就是蜈蚣船,约十丈长,三丈宽。上面左右设长桨四十只,每船设200人摇橹。设有两个大风帆,船底很尖,破浪极快,用作攻击船,如果遇到,容易吃亏。平底帆船我们常见,因为底大着货量多,常用来运货。
在海上战斗,机动性和火力压制是非常要命的。
大明水师的战斗经验多从立国时江中水战获得,大船胜小船,多船胜寡船。
佛郎机人的火器现在直接用于攻击船体;而我大明水师的战法还习惯在接舷战,船体笨重难以转向,两船相撞后上敌船砍杀敌人。
而且水师习惯的一向都是我强敌弱,我担心士兵会轻敌放纵,务要严加训练,尤其是小心对方火器直接攻击我船身。”
韩偃也道:“下官明白。
父亲在登州卫写信,说倭寇的兵器由冷转热,倭国开始流行一种叫做“荷学”的风气,是由大洋另一边来的红毛殖民者,他们当中基督教众非常多,铁炮火药技术要比大明南京营造局的老火药好用。”
周敏静略一犹豫,又道:“韩大人,戈姑娘可否留在宁波借我一用?她的安全你放心,我向你保证。”
韩偃有点奇怪:“侯爷吩咐不应不从,只是韩某不明白,她能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