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寒意渐渐褪去,心头的热血在思念中汩汩而流。苏长生默默地眺望云海:若我只做你的“大叔”,衣身——你可愿回来?
太息剑在山壁中嗡嗡作响,似哀鸣,又似冷笑。
苏长生慢慢走过去,将太息剑抽了出来。他手腕轻抖,嗡嗡声陡然化作长啸。啸声似浪,激得云海竟微微翻涌起来,动荡生潮。
星海无垠。
从来没有谁敢潜入星海,自然也不会有谁晓得星海里是什么样子。“清光胜境”美则美矣,却只在海面之上。海面下的凶险究竟几何,从来没有人敢冒险一试。
而今,这个记录被打破了。
衣身在被巨浪卷入星海时,拼着最后一丝残存的神智,将菲菲和小黑塞进怀里。然后,她眼睁睁地望着美少年在无知无觉中顺着看不见的潜流向另一个方向飘去,还颇有礼貌地想要抬手道别。只可惜,手还没抬起来,她的眼前就黑了。
第二百四十章
神魔大战,对时间长河造成了极大的破坏。好好一条时间长河,被撕得四分五裂,甚至变了走向。自此,时间长河化为多条,或直或曲,或并行或交错,在宇宙中无声潜流。
时间长河的改变,直接导致了流经之域的时间紊乱。尤其是那些九曲十八弯的时间长河,啧啧,将河域之内的宇宙搞得乱七八糟。时间前后流转无序,使得流经宇宙之内的一切,或疯狂,或荒芜,简直没法儿说。
相较之下,在直行的时间长河的河域内,这片宇宙则要幸运得多。星辰的生灭,万物的兴衰,在时间的有序加持下,依着成住坏空的流程,不紧不慢地推进。
星海之下,暗流无数。这些暗流,与躲在星海中的海兽一样,没人能说得清它们的数量和来去。自然,也就无人晓得,星海深处,居然与一条时间长河暗连。
在暗流的推动下,衣身缓缓飘向时间长河。
时间长河,无形无质,却又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周边的一切。在其流经之域,无论是剎那间的生生灭灭,又或者是亘古未见一变的天长地久,很难说这是由于其自身的特质,还是受到了时间长河的影响。又或许,这样的变化,是与流淌了亿万年时间长河的妥协。随着时间的永恒推进,起初的缘由已无从可溯,唯有而今的现实成为彼此默认的结果。
而这一切,于身处于时间长河中的衣身看来,除了惊叹,只剩下惊叹。
在漫漫汤汤的时间长河中,衣身似醒非醒,若寐非寐。她的眼睛半开半拢,神智似有似无。她似乎晓得自己身处奇异之处,却又无法深思下去——意识之门上好像挂了一道大铁链子,只允她推开窄窄的一道缝,却无法令她进一步探索。每当她想要用力挤入意识之门时,就会被轻轻弹飞。一种不知如何形容的阻力,横亘在她面前。
于是,她就在半梦半醒之间,朦朦胧胧地顺着时间长河而游曳。
被时间长河漫过的地方,悉数遵循时间长河的规则。无形无质的时间长河,在万籁俱寂中默默流淌。
在这条看不见的长河中,衣身如一尊凝固的雕像,又仿佛是一条灵活的小鱼,不上不下,不沉不浮。她的眼睛若张若阖,她的神智若存若离,她似乎在以旁观者的姿态静静地观察着浸染在河水中的宇宙,却又仿佛一无所觉。
在直行的一段河道中,万物生生灭灭,匆忙而又有序。而当长河变得曲折蜿蜒甚至盘旋回绕时,一切就呈现出疯狂的混乱来。自虚空中骤然出现的世界,倏忽崩塌,又倏忽化为虚无。这样的世界,是无法孳生出生命的。很快,一切归于寂静,虚空中弥漫着冰冷荒芜的气息。
衣身似乎清醒了一点儿,又好像更迷糊了。她的眼睫微颤,可终究,还是没有睁开眼睛。
河流中,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她循光望去,只追寻到一只凤鸟的残影。然,很快,她又看到了另一只——这次,不是凤鸟,而是一支自鸣的长笛。长笛一端缠绕着轻碧的丝带。丝带如水草般飘摇,又似精灵在翩翩起舞。分明寂寂无声,可衣身却好像听到了悠扬欢快的曲声。
一个小小的仙人手脚并用地攀爬在一朵朵流云上。每攀上一朵云,他便会欢喜地手舞足蹈,引颈四望,似在炫耀。这仙人穿着有着宽阔镶边的曲裾长袍,却偏生长了一副尖尖的嘴脸,怪头怪脑,可又不惹人生厌,反倒觉得他精灵古怪,颇为可爱。
衣身瞧着那小小仙人,越瞧越觉着眼熟。
忽然,水流动荡,泛起奇妙的涟漪。一圈圈涟漪向四周扩散开,如拉开的大幕,显现奇幻壮丽的景象。
九龙三列,负辔引乘。
又一圈涟漪生出,拉开了新的画面。鸾鸟披霞,在华盖旁上下翻飞。彩翼舞动间,流光熠熠,如晖似锦。
一圈圈涟漪不断出现。前一幅画面还未尽数展开,便又被新生的涟漪推开、覆盖。衣身只觉得眼花缭乱。一幅幅幻光流转的画面,令她目不暇接。而同时,越来越眼熟的感觉却让心底的疑惑愈来愈大。
直至,她看见了一座自花芯中生出的巍峨宫殿。悠亮的钟声无声响起,将古老的时间长河,都激荡地水花翻涌。
这一幕,何其熟悉!而她,也曾在一只美丽的白色瓷瓶上看到过!
衣身心头一凛。神思如梭,在长河中穿行游移。很快,衣身就确认了——果然,这些似曾相识的画面,居然都曾经在瓷瓶上见过。有的,与城堡中收藏的那只瓷瓶上图案一般无二;有的,则出自秘境湖底石殿中的瓷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