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飞鸢小心翼翼地卷起负翅,用心记着孟婆的叮嘱,可低头一瞅自己肥润的腰身,连连叹气:“唉,也不晓得负翅带不带得起我这身肥膘哦!”
冥界无风,自然飞不起风筝。可负翅不一样啊!只要它一睁眼醒来,便能振翅高飞。只是,负翅毕竟不是风筝,尾巴后面不能栓根线牵着。为此,飞鸢没少琢磨怎么又能让负翅飞高高,同时又不会一去不复返。
她苦思冥想了好久,也不得其法,只得骚眉搭脸地去寻孟婆——在她看来,娘子无事不知,万事皆晓,是冥界一等一的“事事通”。有困难,寻娘子便是啦!
然,她连着几日去寻孟婆,却次次落空。后来才晓得的,这几日孟婆都在阴司衙门里,压根儿没回温泉苑。飞鸢不免嘀咕:“不晓得什么事儿竟绊得娘子成日价不着家?”
她嘀咕了没两日,忽然收到孟婆的口讯。
来传话的小鬼儿道:“孟大人说,园子里要有贵客来,请姑娘好生整饬一番,将不该留在园子里的,都清出去,免得惊扰了贵客。”
飞鸢困惑:“什么贵客呢?”
小鬼儿摇头,“不知!”
飞鸢又问:“我家娘子可好?公事多不多?”
小鬼想了想,答道:“这段日子来,衙门上下都在加班加点地忙活,孟大人也不例外。不过,她气色不错,昨儿还与判官大人抱怨,说想念园子里的酒了。”
飞鸢忙道:“你且等一等。”
她飞快地收拾了两小坛孟婆惯爱喝的酒,连同一包点心递给小鬼儿,“点心给你,劳你把酒带给我家娘子。当心些,可别打翻撒了酒!”
小鬼儿紧紧抓着点心包,乐得嘴都合不拢了,“姑娘放一百个心,必然完好无损地送到孟大人手中。”
送走小鬼儿,飞鸢转过身,便是一脸的困惑。
“你说,那小鬼儿是不是找错人了?整饬园子的事儿,哪里是我能做的?娘子让他寻的是谭嬷嬷吧?或者是碧眼姐姐?她们才是园子的大管事,我算哪根葱啊!”她想不明白,便来寻衣身讨主意。
依着孟婆话里的意思,这事儿可耽误不得。然,这么大的事儿,她一个小管事可担不了。飞鸢急地直跺脚。
她急匆匆地一路跑着去给谭嬷嬷报讯儿。甫一返回,便见衣身套着魔法袍,手提飞天扫帚,怀里揣着菲菲,肩上蹲着小黑,一副整装待发的样子。
“你,你怎么啦?”飞鸢惊叫道。
“我知道娘子的用意了。贵客即来,我就该走了。”衣身冷静道,“小鬼儿没有寻错你,也没有带错话。在你这里,会惊扰到贵客的,只有我。快送我回去,免得给娘子惹上麻烦。”
飞鸢顿时恍然大悟,却又不满地抱怨道:“什么贵客,竟要如此大动干戈?你的魂伤尚未彻底痊愈呢。。。。。。。”
抱怨归抱怨,飞鸢却丝毫不敢耽搁。能令孟婆如此慎重相待的,岂是寻常之客?只不知,这来客究竟“贵”到何种程度,竟令偌大的温泉苑连个人都不敢藏?
飞鸢原打算,将衣身从阴阳关送出去。她有孟婆的青色骨牌,值守阴阳关的阴兵们便会睁一眼闭一眼。然,还没来得及迈出温泉苑的大门,便听前来泡温泉的几位阴差闲聊:“你们说奇怪不?阴阳关关闭了一半的关口,是不是出什么事儿啦?”
另一个袒胸露怀,心口处缝了一块鳞纹黑皮的阴差道:“不止如此吶!昨儿我送亡魂进关,排了整整八个时辰的队,可把老子累惨了!阴兵查得极严,挨个儿细查,不知想做甚?”
“该不是抓逃犯吧?”一个皮肉白润的肥胖阴差猜测。
“逃犯是往关外逃,还有往关里逃的?从阳间逃到冥界来?图啥?”另一阴差哈哈嗤笑,“老麻,你以为都同你一般傻啊?!哈哈哈哈!”
竖起耳朵偷听的飞鸢心里一咯噔:糟糕!看来,阴阳关走不得啦!
真是太不巧啦!
阴阳关是前往阳间的最佳路线,安全、畅通、快捷。然,一旦严查起来,即便衣身全身上下都贴满彼岸花的叶子,也是枉然。
飞鸢搞不懂,为甚不巧的事儿偏偏都凑到了一起,可隐隐地,她觉出了一丝紧迫。娘子在衙门里忙成那样儿,却还让小鬼儿带话给她——很显然,她要求将衣身立刻、马上、不得有一刻延误地送出冥界!
除去阴阳关,前往阳间的道路还有其它。渡黄泉,也是法子之一。
黄泉是天河的下游。天河,在天为天河,中段为弱水,而流入冥界后,便是黄泉。黄泉的终点,便是幽冥之渊,据称那里永寂黑暗,是世界的极点,深不可测,甚至连光都会被吞噬得一丝不留。
黄泉上有无底船,无底船上有摆渡人。
宽大的斗笠下是青黑的斗篷。斗篷深深,完全看不清摆渡人的面孔。然,飞鸢晓得,摆渡人是没有面孔的。斗篷里,空无一物。
“不成不成!”摆渡人的斗笠左右摇摆,拒绝之意显而易见。
“怎地就不成啦?”飞鸢不信,“这船不就是渡河的?难不成是摆设?”
“以往可以,现在不行。”虽则瞧不见摆渡人的脸色,可他坚决的态度却不容置疑。
“为什么啊?”飞鸢央求道:“我多给船费还不成吗?你开个价好不好?”
摆渡人叹口气——他也想赚钱啊!可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他哪里敢冒半点风险?眼看着泰山府君就要视察冥界,这个节骨眼儿上,冥界上上下下都绷紧了皮——听闻阴司衙门里,上至判官,下至守门小鬼儿,都连着加班小半个月啦!而阴阳关那里,更是如临大敌,生怕有哪个不开眼的,在这个时候闹出幺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