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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波接一波的人手从湄港向四面八方散出去,却一无所获。唐家别院里的动静,自然瞒不过陆上龙王。不过,在不菲的封口费前,陆上龙王的手下只打听到,唐家别院跑了个姑娘。
闻讯,陆上龙王唇角勾起不屑的一撇嗤笑。他却不知,那个跑了的姑娘,是骑着扫帚逃之夭夭的。而就在数月之前,大闹明珠岛的人,也骑着同样的扫帚逃之夭夭了。
至今,已整整两年。
整整两年吶!七百多天吶!
尽管唐知道从未中止过寻找,可这一人一鸟一猫,竟如滴水归大海般,自此无影无踪,不闻半点音讯!直至,他听到了一个流言——一个有关“扫帚仙子”的流言。而在那个流传于西州白龙川大沙漠附近的流言里,还有个奇怪的存在——
一只被当地人唤作“仙夜猫子”的仙宠!
当确认这流言确有其事的消息传来时,唐知道只觉着全身的毛都要炸了!
他憋着一口气,一气冲到祖宅附近的山头上,仰面向天——“嗷嗷嗷啊——哈哈哈哈哈——”。
狂笑在山谷间回荡,宣泄着唐知道憋了整整两年的郁闷和愤恨。
笑声传到了他娘耳中。当晚,就在他娘的亲自监督下被郎中扎成了刺猬。郎中说,“七少爷郁结于心,气血不通,得多扎几次方可疏通瘀滞。”
唐知道:呜呜呜~亲娘,您可真是我的亲娘诶——
唐知道遣出的人手,从白龙山大沙漠一路打听到博格列桑大雪山。可到了后面,就再无进展。他坐立不安,只恨不能亲自出马。然,年关将近,唐家子孙都要回祖宅祭祖。这个时候,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唐知道也不敢不当孝子贤孙。
也是菲菲倒霉,命中该有这一劫。
衣身想寻“四雄药材店”的晦气,惜哉气势不如人,生生败下阵来,白白给街坊路人看了一回热闹。好巧不巧地,偏生给唐知道的手下看了个正着。这两人见过衣身的画像,见对面药材店里窜出个气咻咻的黑袍少女,肩上还蹲着只小巧玲珑的夜猫子,当即便认了出来。
自然大喜过望!
事不宜迟,迟则生变。这两人都是经验丰富之人,神不知鬼不觉地一把“佐料”撒下去,毫无防备之心的衣身不被放翻才是怪事儿!
衣身揣着蔷薇花精提供的画像,一路打听,一路追踪,委实花费了不少功夫。她比不得蔷薇花精——全天下的花花草草都是他的“好兄弟好姐妹”,没谁会给她通风报讯。兼因着匹克逊的缘故又耽误了好些时候。如此一来,追踪到汉楚郡,正逢年节。
东土人向来极为重视过年,无论身在何方,到了年前,必会千里迢迢踏山涉水地往家里赶。汉楚郡乃八川通衢之地,南来北往的人摩肩接踵,要在其中寻到那两人的踪迹,何其难也!
一时间,竟怎么也打听不到那两个偷鸟贼去了哪里。衣身站在热闹喧嚣的大街上,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如潮水般一波又一波地涌来退去,却生出身处荒野的惶恐和凄凉来。
有行色匆忙的人撞到了她,依旧头也不抬地往前冲,想要在子夜之前赶回家,求个阖家团圆。衣身被撞得踉跄,也不知躲闪,仿佛激流中一块小小的顽石,那么地不合群。
是夜,汉水城的一家客栈里,衣身的体温在在昏睡中越来越高。
在梦里,她依然骑着扫帚,穿越在层层迭迭的云山云海间,急切地寻找菲菲。可天地辽远空旷,除了她声嘶力竭的叫喊荡起阵阵回音,却再无其它声响。
她穿过一朵冒着火星的云,又穿过一朵正在落雨的云,身上时而滚烫,时而冰凉。她觉得心里焦灼如焚,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可身上却是水淋淋的,冷得彻骨。
眼前的云,无边无际,一直堆到看不见的天尽头。她无惧于此,却害怕再也见不到菲菲。她大声喊叫着,带着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哭腔。她喊得嗓子痛得要裂开,却不知自己的“嘶吼”甚至不如蚊蚋之音。
窗外,天空被无数焰火照映得亮如白昼,美若锦绣花园。噼噼啪啪的鞭炮声震耳欲聋,大人小儿的欢叫声不绝于耳。然,这一切,都无法惊动屋里床榻上那个蜷缩成一团的人。
后院,客栈老板一家团团围坐,吃吃喝喝,欢喜晏晏。
鬓间插了朵鲜亮红绒花的老板娘轻轻拍了一下丈夫,低声道:“我去给今儿来的那姑娘送点儿吃的去。大过年的,一个人,孤零零,可怜!”
不多时,她又端着满满的食盘折回了,嘻嘻笑道:“屋里没人应。估计那姑娘去逛街了。也好——店里就她一个客人,待着有什么趣儿?街上热闹得紧,待会儿咱们也去逛街啊?”
圆头肥耳的老板使了个心领神会的眼色,便见已是半老徐娘的妻子脸上竟泛起了薄薄的红晕,透露出一丝年轻时的风韵。他不由看呆了。
欢喜也好,旖旎也罢,这些气氛终究被隔绝在一扇木门之外。
连日的奔波辛劳却苦无结果。心力憔悴的衣身终于在大年夜病倒了。
没有人知道——在焰火映照不到的窗内——只除了一个家伙。
那家伙不知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黑黢黢的,像个影子,却又比影子更黑更暗更难辨形状。他本来正在自叹苦命——同僚都在除夕夜休假,他却被上司点了名巡夜。可巡着巡着,就发现了有趣儿的事。
昏睡中的衣身,并没有彻底失去意识,依然残存着最后一分知觉。
在冰与火的纠缠和旋转中,她似乎感到了一丝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