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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热血还来不及将雪融化掉就会冻起来。衣身望着几步外一只幼狼的头颅,裹在鲜红的冰壳里,如雕塑般——凶手似乎并不只是为了猎食幼狼,而是残忍地将其撕得四分五裂,似乎是为了彰显什么。
菲菲被眼前的景象吓得翎毛乱颤,“咕”地一声一头扎进衣身怀里,不住地哆嗦。
衣身默然不语地搂紧了菲菲,绕过地上血淋淋的残肢内脏,慢慢靠近山缝。
山缝很窄。于体型高大的雪狼而言,要进出这样的山缝并不容易。衣身深吸一口气,挤进山缝里,一步一步往里蹭。
顺着山缝深入两三丈后,衣身听到了狼窝里的动静。她蹲在窝外,待双眼适应了黑暗后,方慢慢探头进去,“我进来喽——别害怕,我只是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惟闻雪狼如泣如诉的悲号,以及微弱的哼哼唧唧。
“这里太黑了,我什么也看不见。不介意的话,我照个明吧?”也不管雪狼是否听得懂,衣身客气地打了声招呼,手腕轻轻晃动,魔法杖顶端亮起一点微光。
这光亮很弱,很小,光线洁白而柔和,仿佛从夜空中摘下的一枚小小星子。这样的亮光,不会令雪狼感到威胁,却足够衣身大致看清狼窝里的情况了。
只见雪狼侧躺在一角,腹下有两个毛茸茸的小东西拱来拱去。雪狼屈身温柔地舔着怀中幼崽,眼泪却滚滚而下。它舔着两个仅存的孩子,喉中呜咽不已,既为自己无力救回那几个已经死去的孩子而哀嚎,也为无法喂养还活着的孩子而悲伤。
幼崽在母亲怀里拱了好一会儿,却连一口奶都不曾吮到,发出了不满的“哼哼”。然,当空气中飘来勾魂的肉香时,尽管眼前一片迷蒙,两只幼崽依然努力蹬着后腿循味而来。爬得快的那个,抢先一步蹭到食物前,一头扎进肉汤里。后面的那个也不甘示弱,径直踩着兄弟的身体翻过去,吧唧吧唧地大口吞咽着美味的汤。
菲菲紧张地盯着俩崽,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一会儿担心它们会不会吃得太急而呛到,一会儿又担心它们会不会为抢食打起来。见两个小家伙挨得太近,它还将其中一只拖得远了点。这样,它们各据一边,别抢,也别打。
贡献了唯一的碗,衣身只能将牛肉干撕碎,放在母狼嘴边。趁着母狼进食,她又轻轻捏了一边它的后腿。还好,接上的骨头没有错开。
母狼静静地咀嚼着肉干,视线始终不曾离开那两个埋头大吃的幼崽。看得衣身眼眶酸涩不已。
过了好一会儿,幼崽吞咽的速度慢了下来。衣身探手摸了摸它们的肚皮,捞了过来,塞进母狼怀中。
肚皮圆滚滚的幼崽乍然失食,立时愤怒起来,摇晃着小小的身子,龇出光秃秃的牙床,虚张声势地发出奶声奶气的低吼。
第一百三十七章
吃饱了的幼崽依然瘦弱,可精神头却大涨。兴许是意识到母亲的□□不能满足自己,它们争先恐后地挤到母亲胸前,小脑袋一下一下蹭着母亲的下巴,哼哼唧唧地抱怨。
母狼嘴巴一拱,将顽皮的那只拱翻了个儿。幼崽亮出柔软娇嫩的腹部,任由母亲温柔地舔舐。
窝外,冻血残骸依然触目惊心。
窝里,却尽显生命的缠绵。
衣身轻轻揩去母狼眼角的泪珠,低声道:“你是为了不被发现窝里的孩子,才故意引开猎人的吧?”
想起之前看到母狼一边逃避猎人的追逐,一边回望的情形,她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母狼以为远远地引开猎人,以自己的性命为饵,就能护住孩子免受伤害。岂料,饥渴难耐的幼崽等不到母亲的归来,竟纷纷顺着山缝爬了出去。那狭窄细长的山缝,可以挡住任何大型动物。然,于娇小的幼崽,却毫无作用。
或许,幼崽的哭嚎引来了宿敌。于是,失去了母亲庇护的幼崽,遭遇了灭顶之灾。唯有最弱小的两个,因无力爬出窝,反而躲过一劫。
母狼枯燥的毛发有些扎手。
在这个食物丰盛的秋季,它本该饮食无虞——不同于生活在草原上的狼是家族群居,雪狼以一夫一妻的方式生活。在母雪狼哺育幼崽的阶段,公雪狼则担负起为整个家庭猎食的责任。可是,很显然,在这个家庭里,并没有公雪狼的痕迹。
嗷嗷待哺的幼崽,饥寒交迫的母狼,在大雪山冷漠又高傲的注视下,演绎着生命的脆弱和顽强。
衣身心情沉重地挤出山缝。
她望着血淋淋的雪地,闭了闭眼。一缕微风无声地飘起,贴着地面,轻轻地吹着。雪花飞扬,卷起细细的雪雾,笼罩住那片不忍入目的现场。
雪花翻滚着,聚成团,团成球,将一块块冻硬的残肢包裹起来。
雪雾散去,大地一片洁白。几十步外,突兀地立着一处雪丘——那里,原本是一块平地。
雪丘如坟。
菲菲是个心软的女孩子,很是为可怜的幼崽掉了几滴眼泪。
衣身莫名其妙地瞅着它,“你哭什么?”
“咕咕,咕咕。。。。。。”——呜呜,我难过。。。。。。
“自然界不就是这样吗?弱肉强食,谁厉害,谁称王。”虽则衣身也很同情这一家子,却并没有泛滥且无用的圣母情怀。
“咕。。。。。。咕咕咕。。。。。。”——道理上讲是没错啦,可是。。。。。。衣身你还是不是女孩子啊?你怎么可以这么冷酷无情?
“好吧——”衣身双手抱肩,板着脸冷冰冰道:“冷酷无情的我,决定将你最爱的羊油渣统统送给可怜的小狼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