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手放在了我的脖子上,吓死人了!」我似乎还在梦中,感觉一阵阵发冷。
这时,下铺的同学惊叫:「下雨了吗?」
8.
第二天下了早自习吃早饭的时候,我尿床的丑闻已经传遍了全校,直到高中毕业高考完毕乃至若干年后的同学聚会中,这都是大家津津乐道的笑柄。
下午,果然收到了高一一班宋晖同学的投稿,稿件是一个恐怖故事,故事里的鬼,就是曾经因中煤气而死在学校宿舍里的同学们。
我颤抖着看完这份稿件,心中一阵阵发紧,似乎那种寒冷而窒息的感觉又回来了
「啪!」一个人从后面拍了我一下,我大叫一声把稿件丢在地上。回头,是高小辉。他笑嘻嘻地说:「偷袭成功!可你反应也太夸张了吧?」
我脸色苍白地说:「夸张个大头鬼啊,人家正在看一份投稿,是鬼故事。」
高小辉依旧笑嘻嘻地捡起那份稿件,说:「看来是一个不错的鬼故事,连你这个号称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也吓成这个样子。这个故事不简单,发在下期的校刊上吧!」他看也不看就把那份稿件放在待发稿件那一叠来稿中,说:「好了,来!继续下棋吧!今天非赢你不可!」
我恍然地看着他摆好棋局,心里思量着,那个稿子要不要发。
「将——军!」高小辉兴高采烈地说:「你今天连输三局了!我看你,心不在棋局上啊!」
我闷闷地不说话,他关切道:「不就是尿床嘛?是个人都尿过床,有什么嘛!」
我白了他一眼,觉得脑子里空荡荡的,「我该去做数学练习了。」我转身走了。
「这就生气啦?!」高小辉望着我的背影喊道。
一个星期后,校刊上登出了那篇鬼故事。
故事的大致意思是,一个女生中煤气死了,变成了冤魂。她生前爱着一个酷爱篮球的男生,于是她附在一个女同学身上,打算向那男生表白。但是那个被附身的女生,却迟迟不肯递出情书。冤魂等不及,就用同样煤气中毒的方式,把那个男生带走了。她又怕她爱着的男生寂寞,就顺便多带了几个人,陪他打篮球。
故事里虽然用了化名,但是我知道,那个女生就是周月,男生则是左奎,被附身的女生就是我。
如果不是当事人,怎么会写出这种故事。
「哈!这期校刊卖得出奇得好哪!」高小辉有点得意。
几百份的印量似乎还满足不了同学们的需求,大家竞相传阅,大部分校刊都被翻得破烂不堪,一下子全校师生都知道了这个鬼故事。
而我,晚上更加不敢去厕所了。因为不敢去厕所,所以不敢喝水,又因为不敢喝水,所以脾气暴躁脸上长痘。
心中总觉得窝了一股无名之火,莫名地愤恨,却又不知愤恨什么。
那夜,当我被涨涨的小腹憋醒,我彻底怒了。我的恐惧,转化成愤怒。原来恐惧也能引起愤怒,人们常用愤怒来掩饰恐惧。
我想也不想,从床铺上爬下来,气呼呼地出了门,走到门口,蹲下来便解决问题,狠狠地,快意地。
冲吧!冲吧!冲毁这万恶的蜂窝煤吧!
提起裤子,我浸泡在黑暗里环顾四周。夜还是静,静得那么焦躁。猫头鹰依旧咕噜咕噜哼哼唧唧,我突然什么都不怕了。
虽然我什么都不怕了,但是整个学校却陷入了恐慌。
很多学生都说,自己见鬼了。
有人说看见午夜的操场上,一群脸色灰白的人在打篮球,其中主力是左奎。
有的说,上晚自习的时候,周月向自己借钢笔。
还有人说,半夜的时候,猫头鹰从开着的窗户飞进宿舍,它的脸是周月的脸。
总之每个人似乎都有一个见鬼实录,每个人都胆战心惊。
米主任在办公室冲我大发雷霆:「这种宣扬封建迷信的东西,你们也敢刊发在校刊上?无法无天了?!」
接着又语重心长地说:「学生家长那边,学校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压下来啊,你这么一搞,真是……唉!入党的事,我看你是没戏了。」
我低着头,不说话。
「你搞出这么多事情,无非是想让学校内疚而已,是不是?」
我还是不说话。
「难道你自己不内疚?」
我抬头,看见米主任身后,周月的身上布满了蜂窝煤,吓得连忙后退几步。米主任也神经质地一转身,随即又掩饰道:「你还是入党积极分子呢,我们是无神论者,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鬼啊!」说完又不由自主看看后面,后面什么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