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迹漂亮得不像话,跟白月光的颜值一样能打。
我愣愣地站在那里,五秒钟没说话,眼看着老头儿的秃脑袋又近了一点,一咬牙接过钱来。
白月光给出租车司机说了个地名,司机一踩油门,出租车扬长而去……
老头追到跟前,结结实实吃了一口汽车尾气。
老头儿红着眼揪着我衣领子问我,你他妈把我闺女拐哪儿去了。
我说不知道。
老头儿眼看就要发疯,我把五千块钱和纸条塞给了老头儿,说这是你闺女留给你的。
老头儿看着纸条上的字,一瞬间就像泄了气的皮球,刷拉一下松开了我衣服领子,抱头蹲在了地上,嗷嗷哭了两声,呜咽着说,陈经理,我也不想打她呀,我就是控制不住,我不想害她呀,我就是想为了她好呀……
我看着老头笔直挺拔的脊梁弯成了个虾米,心里隐隐有点儿不是滋味儿。
那天老头儿在医院后门哭了半小时,来来回回的行人朝我行着诧异的注目礼,我知道这是八成又把我当成了老头的儿子,以为我是什么不孝子干了什么虐待老人的破事儿。
我替老头儿背完锅,又替白月光背了一口锅。
我这人有个好处,答应人的事儿一定办到。
背着白月光的嘱托,我带着老头儿拍了个片子,表哥摔老头儿那下没伤到骨头,就是有点挫伤。
医生开了一瓶红花油,回公司我给老头儿好好搓了搓。
那天晚上我和表哥找了个饭店请老头儿吃了顿饭,陪老头儿喝了几盅酒。
不知道是不是那张纸条刺激到老头,老头儿没再提找闺女的事儿。
那天老头儿喝了不少酒,五十多岁的老头儿跟个后生一样,一杯一杯敬着我和表哥,喝到最后老头儿一个劲儿地拜托我和表哥一定要看好他闺女,说这北京他人生地不熟,看我们俩是好人,有什么事儿请一定要我们多帮帮白月光。
可怜天下父母心。
我和表哥都明白老头儿的苦心,可也只是心虚地答应着,说起来我们和白月光其实也不怎么熟。
那天晚上老头儿又执意睡在了我们会议室里,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就不见了人,桌上留了张老头儿写的纸条,大概意思是说,不想再给我们添麻烦了,今天就先回家了,如果有机会邀请我们去他家乡做客。
纸条上的字迹一如白月光的字迹般漂亮,只是少了白月光的洒脱,多了一份固执般的严谨,一笔一画都看得清楚。
一个星期后,我收到了一箱从老头儿家乡寄过来的水蜜桃,老头儿发语音说是谢谢我们在北京的招待,聊表心意。
我和表哥都明白,这箱桃也是冲着白月光来的。
可我们实在无力解开这对父女二十余年的心结。
这种积德行善的大好事儿,我们心有余,而力不足。
说起来,我们和白月光其实也没什么不同。
我们仅仅只是一群下九流行当里恰烂钱的食腐生物,我们残喘在社会的阴影中只为苟活,心里不断喊着苟下去苟下去,等着一把翻身的机会,甚至为了翻身的机会,不惜露出血腥的獠牙,撕咬向身边的同伴们……
两个多月后,我就亲眼见到了白月光与模特的一次撕咬,是在模特的生日趴上。
收到模特邀请的时候我挺意外,原本我和模特的圈子没啥交集,可偏偏不知道为啥模特就叫了我。
表哥怂恿我去,说瞅着有好苗子再找几个过来。
我是硬着头皮带着任务去的。
模特生日趴整得挺排场,包了一家酒吧,吃喝加布置一看就是花了大价钱,俊男靓女来了二三十号。
那天再见白月光的时候,白月光已经卸了胳膊上的夹板,没了上次见面的狼狈样,眼看着气色好了不少。
白月光自打见了我,眼瞅着就开始有点儿不对劲儿。
白月光本来是带着小奶狗一块儿来的,可一打见了我就把小奶狗扔到了太平洋,呼地一下扎到了我身边。
白月光架着我胳膊,张嘴闭嘴叫着陈哥,听那腔口比叫亲哥哥还亲。
酒更是一杯没停,一杯一杯敬着我酒,一连灌了我十几杯,腻歪的小奶狗眼里蹭蹭地冒杀气,模特的脸明显黑了下来。
白月光不知道真醉还是假醉,醉醺醺地拉着我,贴着我耳朵根子幽幽地说,陈哥,上次的事儿谢谢你啦。
我知道她说的是老头儿那事儿,连忙说也就是顺手的事儿,千万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