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舞起,宫宴始。
待酒过三巡,父皇冲着我的方向举杯,笑着夸奖。
「我儿虽已嫁做范氏妻,此次却能舍私情顾大局,不愧是我南阳的公主,颇有朕当年的风范呐!」
群臣附和,皆道公主大义,南阳之福也。
可此刻我的心情却跌倒了谷底。
是呀,父皇当年违背与母后的誓言,纳崔家女为妃,自认也是为了大义。
十年前,镇守南境的靖安王叛乱,彼时朝中能与之战者,唯有闲居兵部尚书之位的崔炔。
崔炔本乃将才,军功赫赫,但先皇恐其功高盖主,便卸了他的兵权,令其任位高却并无实权的兵部尚书之职。
父皇知其才能,因此在崔炔提出想要自家幼妹入宫为妃,方能安心平叛时,便应了他的要求。
崔月锦顺势入宫,崔炔也不负圣望,不过月余便清剿叛军,将靖安王一家就地斩首。
此后,崔家崛起,成了南阳不可小觑的一股力量。
虽说崔月锦现在并无皇嗣,可崔炔此人野心勃勃,难保崔家将来不会成为第二个范氏。
我本以为父皇会对其有所防范,可他对崔月锦的宠爱却越来越盛,崔家众人在南都也日渐放肆。
既如此,我想报仇只得小心筹谋,万不可有分毫的行差踏错。
「我儿若是男子,定为朝中栋梁。」父皇笑着说道,「既为公主,不妨就自己说说想要什么奖赏吧。」
父皇的意思我心里明白,于是缓缓走到殿前,柔声说道:
「能为南阳扫除奸恶是儿臣的荣幸,本不该奢求父皇奖赏,只是如今儿臣有些私心,想斗胆问父皇要个人。」
说罢饶有趣味地看向崔雪晴,她此刻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脸上表情好看极了。
我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正要接着往下说时,坐在父皇身边的崔月锦便先开口了。
她用帕子捂着嘴,似是十分为难地说:
「陛下,民间常传公主放浪形骸私德有亏,这些臣妾自是不信的,可公主眼下当着百官的面说什么要人的话,实在是有失闺范呐。」
此话一出,底下众人开始小声议论,父皇面上的笑容也僵了三分。
崔月锦隔着帕子挑眉看我,仿佛在说:看吧,你做的再多有什么用呢,终究不过是个女子罢了。
我笔直地站在大殿中央,任由那些指点的目光向我看来。
而后似不经意地瞥向萧知珩,他就安静地坐在那里,修长的手指一圈圈地摩挲着酒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突然他猛地抬起头,我们两人四目相交。
霎那间我好像瞧见他唇边带笑,可定睛再看,他又还是那副清风霁月的模样。
我收回目光,在父皇将要出声责备前开口:
「贵妃既说不信传言,可本公主听着话里话外的意思,仿佛早就认定我是放浪形骸之人了。父皇,儿臣欣赏状元郎的才情,想请他在诗书上指点一二,这也不可吗?」
崔月锦不会想不到,我既有心拉拢萧知珩,怎么可能会用之前接近范氏的手段,试图以婚事来束缚他。
只不过宫宴开始前,我故意挑衅崔雪晴,她们姑侄关心则乱,这才会错了我的意。
果不其然,我话音刚落,崔月锦便黑着脸看向崔雪晴,后者有口难言,只得恶狠狠地望着我。
我抬手抚了抚髻上的发簪,用嘴型回道:多谢。
3
崔月锦再得宠,也不愿担了妄议公主的罪名。
于是后面的事情自然顺了我的意。
萧知珩在赴任翰林院修撰之前的这段时间,暂居崇贤馆开堂授课,教习诗文。
如此一来,我便有了许多能与他接触的机会。
虽说父皇原意是凡官家女眷皆可前去,但稍微聪明点的都明白,这是我与崔家的博弈,旁人避嫌都来不及,怎会上赶着掺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