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头一回感觉到何谓血肉之躯,却是在快要被活吃的时候。
他抬头发现我干涩的眼眶,有些兴致盎然:「你倒是能忍,一滴泪都没掉。」
鲜血顺着毛毯滴到地上,浸入土地,我试着悄悄地动了一下手指,即使是魔界也有潜藏的生机。
我眨了眨眼睛,对上他的视线,哑声道:「天帝有没有告诉过你,我是什么做的?」
在他看不见的暗处,我手指收紧,一柄锈红短匕闪现手中,刀刃如红宝石流光剔透。
这是我的血凝成的武器。
他下意识地反问:「什么?」
「我是石头做的,所以……」我深吸一口气,拿出小龙骂人的气势,「老子的眼泪一滴都不会为你掉!」
话音未落,我便突然伸手将他抱紧,匕首顺势扎进他的后颈——我刚才观察过,他这里最为脆弱。
「呃!」他受此一击,支起上身,双手抓住我的肩膀想将我扯开,我本无意与他纠缠,立刻抽出匕首,从空隙中逃离。
他一手捂着颈后的伤口,一边愤怒着想探手来抓我,却被我身上的佛光弹了回去,我趁机逃出了暗室。
感谢逢春!感谢他不辞辛苦地为我铸造佛身。
这也是我能挣脱魔君束缚的原因,我原本就是受佛法浸染才受惠成人,因此,只是针对仙人的符文对我并不完全有用。
魔君终于失了他的风度:「这里是魔界!你逃不掉的!」
而如潮水般涌来的魔族追兵印证了他的话。
我跌跌撞撞地飞向另一头,可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影响了我的速度,它们愈合得太慢。
魔君从我身后升起,巨大的羽翼几乎遮蔽了整个天空,空气中的血腥浊气愈发浓烈。
他的双翼轻挥卷起狂风吹向我,空无一物的风里却像是掺着刀片,我的后背被割破,衣衫破碎。
周围的魔族正向我围拢,眼看已是逃无可逃的绝境,我反而镇定下来,心中迅速拟定了一个计划。
身形在空中停滞一瞬,下一刻调头朝那遮天蔽日的魔君冲去,口中默念逢春曾告诉我的秘咒,将速度和力量提升至极致,流出的每一滴鲜血都在汇聚,手中匕首化作长剑,其上金红两色浮光掠尘,但凡靠近的魔兵都被烧成灰烬。
孔雀大明王的护心秘咒,燃尽世间一切不洁不净之物,菩萨虽慈悲,亦有金刚怒目。
以我目前身负重伤的状况,我无法支撑太久,甚至有被反噬的危险,但也管不了太多。
我心有愤恚,还有杀意,烧灼从丹田起,如野火点燃荒草,淹没我所有感官,引着我在眨眼间靠近了魔君。
他神情微讶:「胆子真大啊……」
然后双翼瞬间合拢,将我笼罩在身前,四周瞬间暗了下来,片片飞羽交织,时隐时现,分明是轻柔的,可又比玄铁更坚硬,交锋时擦出刺目的火花。
这些飞羽只是虚影,转瞬即逝,我却是力有不逮,始终无法找到机会,秘咒将我所有的力量压榨到极致,我快撑不下去了,突然,我嗅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清甜气息……
魔君阴恻恻笑起来:「原是我说错了,你脸上沾血比落泪更有风情,死了才最美。」
我忽然出声:「你一直夸我美,莫不是当真对我一见钟情?」
这话太莫名其妙,他下意识地愣了,四周的飞羽亦停滞了一瞬。
就在这一瞬,一道黑芒闪过,从外面斩断了他一截羽翼。
天光透了进来,我看见不孤惊慌失措的脸,不远处是奋力击退魔兵的小龙。
不孤大喊:「曦曦,你怎么样了?」
魔君吃痛,立刻收起双翼,大怒:「你们居然没死!」
我只来得及对不孤露出一个短暂的微笑,身形却已贴近了魔君,身上的佛光阻碍了他的回击,高高跃起,长剑刺下,穿透了他的腹部。
扑哧——血溅在了我的脸上。
我毫不放松,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借着长剑之力,踩着他迅速下坠,最后在地上砸出一个深坑。
魔君躺在深坑中心,腹部一个血肉模糊的大洞,羽翼残破,却并没有死:「你……到底是谁?」
一切似乎发生在瞬息之间。
他自登上魔君之位,再没有人能以一己之力让他如此狼狈,明明一开始胜券在握的是他,可这人似乎总能绝地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