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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铭的脸仍旧是纸一般的苍白,却十分精神,他掀开“闲人免进”的帘子,从卧室内踱步出来,正好撞上靠在门框上的藤学一,藤学一没好气儿地上下打量了他两眼说,“老子刚给你救回来,别作死啊。”
韩铭清浅地笑起来,他的笑让人如沐春风,他说,“没关系的。”说完便径直绕过藤学一,转身走到阳台,那里夏日正好,窗扉大开,他微微躬下身,双手触地,转过头看着我说到,“还不快过来?”
随着他转头的一瞬间,尖耳长尾白毛,一只身形健硕如豹的银白色大猫咪幻化而成,“我靠!津华猫?!”伴随着应如是的尖叫,我一溜烟窜到了阳台,脑海里想象着像古装剧里的大侠翻身上马一样实际则是抓着韩铭背后的两撮毛如老太太爬炕一般哼哧哼哧地爬了上去。
“坐稳了。”话音未落,一道彩虹自这老旧小区的窗口架起桥梁,点缀了半边天空。
骑着韩铭这只大猫咪上班的好处是足够柔软足够梦幻,但不好的一点就是享受的时间太短,我还没有来得及好好给自己幻想一个什么天女下凡的人设就感觉到□□一凉。
别误会,不是我裤子被风刮飞了,更不是我压根没穿裤子,而是出版社到了,韩铭适时地在半空中变回人形,而骑在他背上的我也顺理成章地在半空中掉了个个儿,最后平稳落地。
我看着嘉华出版社的大楼,以及中央大厅里那些排着队拿着咖啡穿的一丝不茍人们,居然心中升起了一份难以名状的感动。
Alice手握钢笔在旋转玻璃门那儿踢着正步,黄毛一边往门里走一边往半空中扔着车钥匙再稳稳接住。直上直下的观光电梯里,穿着小黑裙和打着领带的男男女女各个神情冷漠,偶尔有个到处晃悠也不怕手里咖啡撒了的铁灰色身影那是杨编。
我对着韩铭说了声“谢谢”然后整了整头发深呼吸迈步走进大楼,不出所料Alice果然迎上来给我仪容仪表扣了十分,我看着他呵呵一笑。
“王建国!你傻啦!我扣你分你还笑!”Alice将他的大脑袋伸过来,以一种额头怼额头,大小瞪小眼的姿势对我说,“你还有没有羞耻心?”
我无语地将他推开一点,“大哥,难得天气这么好,我为什么要因为一点小小的扣分心情不好呢?”我随手一指,“我拜托你看看大楼外面的天空,彩虹那么美,风儿这么好,你整天都盯眼前这一亩三分地儿,大哥,不是我说你,青春都被蹉跎啦~”说到这里,我哀怨地抬起手拍拍他的脸。
不是我说,Alice这面皮儿白净得真不像个直男,我拍他的脸居然心里还升起了一股“无良恶霸街头调戏无辜少女”的愧疚感。
Alice顺着我刚才指的地方瞟了一眼,然后把目光转回来,一本正经地说,“确实,彩虹挺大,因为昨天晚上下了一场大暴雨,听说了吗?市立儿童医院后面堆废弃杂物的野山头,因为塑料制品白色垃圾太多,易燃易爆乱堆乱放,天雷勾动地火,昨天被雷劈了,整个儿烧完了,幸好那里少人烟,没什么伤亡,不然可就是大事儿了。”
我强忍了半天才把那句“其实昨天你身临其境只是你忘了”这句话咽回去,然后对他失望地拍拍肩,“大哥,我让你欣赏美景,你扯到伤亡,这……这可真是,夏虫不可语冰。”
Alice扶扶他那个骚包的红色眼镜框和我说,“哎呀~姐妹之间,八卦一小下下啦~~”
“咦~~~”我抖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赶紧快走几步与他拉开距离,然后上了电梯,时隔一个周末,出版社里一定又收到了不少读者来信,上上周韩铭和曹正德的纠纷还没解决,上周又变成了韩铭和金欢的纠纷,我倒是要看看,这周还能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等着我!
无所谓,王建国,心态放平和。
我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踏进办公室,陈妍妍已经开始了她新一周的忙碌,我一进门,他就朝我扔过来一个红色文件夹。
天吶,从我进门到我接住文件夹的现在,她的目光一刻都没有从电脑屏幕上移开过,她是怎么看见我的?她是怎么知道是我的?
“别惊讶,我吶旁光看见的。”陈妍妍面不改色地敲打着机械键盘,整个房间里除了键盘声还有我的“啊?”
“旁光!不是膀胱!”陈妍妍声音太高了一些,我挠挠头,“哦哦,我懂,我懂。”
“新的CASE”,陈妍妍说,“上层领导采纳了你的意见,咱们不站队,只是单纯保持一个鉴赏的态度,我们的宗旨就是为广大的人民群众发掘出真正的艺术家,文化大师。”
“广大……人民群众???”这都什么台词儿啊……我一边默默吐槽一边翻开了文件夹的扉页。
“是的,我们的杂志,不仅仅要迎合上层读者的眼光,更要着眼于广大人民群众的市场,找到一个标准的平衡点,”陈妍妍放下键盘慷慨激昂地说到,“这一位,就人民的好画师,群众的好话筒,口碑人人夸,事迹人人唱,扎根乡野,放眼全球,标新立异的农村画家!”
“农农农村???”好嘛,看来是领导惹怒了曹正德,挤不进去高端圈子,改方针了。
“对呀,一位伟人说过,农村包围城市,武装夺取政权嘛~”陈妍妍轻松一笑,我禁不住一个头大。
她看到我僵硬的样子,可能以为我是紧张,还特意站起身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道,“你不用着急,可以先熟悉熟悉资料,过两天再准备下乡采访。”
“下下下乡???”好嘛,看来领导被高端圈子打压得不轻,一时半会儿是缓不过劲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