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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学一操着一口蹩脚的方言抱着我这具直挺挺的女尸在正午毒辣的日头下鬼哭狼嚎,还没来得及进入更深的表演层面,只听那老婆子嘴里嘟囔了一句,“晦气!”
藤学一哭得更大声,“噫!俺这个媳妇怕是不中哩!没气儿哩!”
老婆子走上前来,弯下腰查探一番,我感觉到面庞之上笼罩出一层阴影,她啧了一声,“中暑了,抬进去吧!”不知道她指了哪里,藤学一如获至宝,兴冲冲地抱起我——试了三次,终于“一二三,一二三,”两个人一个抱着头一个抱着脚把我抬进了一间屋子。
“过夜费两百,仔细着点儿,别给我弄脏了,脏了可是要添钱的。”
“您老放心,俺们都是过来旅游的正经人,爱干净,绝对弄不脏。”藤学一应和到。
我把眼睛微微睁开一道小缝,正看到正厅红漆桌子香烛随风打颤,这俩人将我竟然抬进了有供桌的这一间房子,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心,竟然就这么直挺挺地将我丢在地上,我整个人打横停放在供桌前,再配上这红烛白纸窗户,怎么看怎么像个停尸房。
老婆子拍拍手抖抖身上的灰尘冷哼了一声出去了,我睁开眼睛从地上半撑起身,正看见藤学一在插门闩。我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凑上前去,隔着门缝,看到那老婆子不知道从哪里抽出来一块抹布正在反复抽打着裤脚和身上的浮土,尘埃被她抽打得在正午阳光里肆意飞扬,她站在日头下高声道,“七点之后不要出门,晚上也别点灯,我怕费电。”
“哦!知道了!”藤学一又应和了一声。
藤学一是个很懒的人,不会无缘无故做什么事情,既然他愿意演这一出,就算我是个傻子也该猜到这户人家有问题了,我二人并排站着,眼神交流之后,我忍住无数次想提问的欲望闭紧嘴巴和他在这一排矮房里穿梭。
这房子呈长条形状,里面前后各有两间卧室,没有门,只有高高的门槛来分隔各个房间,而我们现在在的方位是这长条房屋的正中间,这间只有红漆供桌并香烛瓜果,只是这供桌上一无画像二无塑像,三无特殊器皿,这供的是谁呢?
正在我们两个站在供桌前思考着要不要直接给它一下子劈开看看里面有没有藏东西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谁?!”藤学一警觉地将手插进裤兜,而我则是接着躺回原位装死。
“送面的。”老婆子那苍老的声音隔着门缝再次响起。
“可是我还没点呢。”藤学一说。
“我们这里天黑的早,怕你饿,特意煮碗面,”说到这里她似乎是怕我们不吃,又补充到,“你交了过夜费,这面是送的。”
一听是送的,藤学一将信将疑地开了门,接过面来。门外的老婆婆见他接了面却不着急走,只是站在门口,好像一定要眼睁睁地看着他把面吃下去才行。
大海碗,面条一眼望去寥寥几根,清澈见底的面汤没有任何滋味,只是普普通通的白水煮面条,只看这个卖相就觉得必然不会好吃。我瞥了一眼,就一眼,藤学一便宛如倒垃圾一般,直接将那一碗面连汤带水地仰脖灌了下去。
我彻底惊呆了,心想,我靠,藤学一你现在是最强战力啊,你要是挂了,我怎么办啊!我这会儿该不该奋力一搏呢?还是继续装死看看接下来事情发展?唉,要是应如是在就好了,我从来没有一次这么渴望应如是在,要是他在,这碗面条直接灌给他多好啊!
待我再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个老太婆已经离开了,屋内只剩下我和藤学一二人,我看着他把门闩插上,傻呵呵一笑。
下一秒,就整个人栽到了我的身上,很好,他没晕,我被砸晕了。
夜半歌声
我是靠着供桌腿儿醒过来的,等我睁开眼的时候,藤学一正站在窗户边往外看。
我们村一向是贫困村,我了解,所以目前还是靠木头窗棂糊窗户纸来做窗户这个行为我可以理解。但我不理解的是,这窗户外面有什么好看的,他撅个屁股看个没完。
我蹑手蹑脚走过去,像众多武侠影视作品里面一般,在窗户纸上伸出手指头濡湿窗户纸往外面看去——什么也没有。
院子里一片漆黑,白天我们进来的时候看到的那个旗帜换成了一盏硕大的红灯笼,灯笼不小,发出的光线却并不大,微弱的光线在夏日的晚风中晃动,连带着这整个灯笼都摇摇欲坠。
我说,“你看什么呢?”
我这一出声,把藤学一吓得一个激灵,“你你你,”他惊魂未定地指着我缓了半天才说出后半句,“你要吓死我?!”
“我靠我拜托你啊大哥!”我一想到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就气不打一处来,“你自己给自己灌毒药还说我要吓死你?!”
一听到“灌毒药”这三个字,藤学一有些尴尬,他挠挠头,“嘿嘿,主要是,应如是这孩子不是当时不在嘛~”
我翻了翻白眼,他又继续说,“你放心,我查看过了,那不是什么毒药,充其量是安眠药,让我好好睡一觉的。”
他要是说这是毒药,我还放心点儿,他一说是安眠药,我的大脑里自动代换成了“蒙汗药”,于是立刻倒吸了一口冷气,“黑店!这老婆子要把我们杀了吃肉!做人肉包子!”
“我看不像,正好白天睡够了,我倒是要看看……”藤学一这么说着,突然伸手捂住了我的嘴,他自己闭紧了嘴,眼神示意着我朝刚刚捅开的那个窗户纸窟窿眼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