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半个月,他梦到高中时的她。
扎着马尾,把圆圆的脸藏在书本后面,放学总是最后一个走,低着头,蹭着墙根。
却还是因为凳子坏了,报给生活委员修时,被全班男生大声嘲笑。
「哈哈哈死肥猪把凳子都压塌了!」
梦里的他挡在梁悠悠面前,揪住笑得最大声的男生,恶狠狠给了他一拳。
可睁眼,他遇见她的时间已经太晚。
她捧着一块烤红薯,故作云淡风轻:「也还好啦,后来我瘦了,他们还怀疑我去整容了呢。嘿嘿,我哪有那个钱。」
「又不能怪我,身体吸收好嘛。再说了,我外婆做饭那么好吃,我总不能拒绝吧?」
「而且我很厉害哦,高考完那个暑假,我用三个月时间瘦掉五十多斤,就纯靠吃白水煮菜和每天爬山。」
不是。
不是富家大小姐的游戏。
只是世间一个无所依的漂泊魂魄,在近乎本能地靠近另一个。
还没等他将喜欢宣之于口,却无意间窥见她和许芝聊天。
「如果不是长得像初恋也不会和他结婚吧?」
「替身就替身呗,白月光出国了,找个像他的替身也很合理吧?」
「只要不戳破,大家心照不宣就行了呗。」
他不敢再看,在她抬头的一瞬间慌里慌张地偏过头。
秋日的城市,落叶在夕光中飘下。
他们坐在公交车最后一排,跟着行驶的路晃晃悠悠。
渐渐暗下去的天光里,梁悠悠靠在他肩上,打了个长长的呵欠。
陆蕴川接连失眠好几晚。
他发现自己内心复杂的情绪里,占比最高的并不是被当作替身的愤怒和伤心,而是……庆幸。
庆幸自己和她那个出国的初恋长得有几分相似,能有被她花五万块买下,成为替身的可能。
他学的理工科,薪水还算可观,却整天加班。
梁悠悠是文科生,费心费力找到一份月薪五千的工作,除去房租和日常开销,每个月只能存下两千块。
难得公司发奖金那天,她在超市买了几罐打折啤酒,一盒卖相不好所以被便宜处理的碎猪耳朵。
「喝酒总要有点下酒菜嘛,虽然卖相不好,但味道一样的好吃。」
她一开始还傻笑,后来醉得狠了,抱着啤酒罐一直流眼泪。
「我一直以为我没有爸爸妈妈,以为家里很穷。就让我一直这么以为也好。为什么要在我上大学后,又告诉我,其实他们存在,而且日子特别富足。」
「说什么全家移民出国前放心不下,想再见我一眼……那张补偿的卡里只有十万块,不过就是我弟一块手表的价格。」
她哇哇大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既然根本就不爱我,就别装出一副挂心女儿的慈父慈母的嘴脸了嘛!真恶心!」
剧烈的痛感从陆蕴川心底一直蔓延到指尖,这世上他只同她感同身受过,于是紧紧抱住她,贴着她因为喝醉而发烫的脸颊。
「我来爱你。」
「我会最爱你。」
梁悠悠是个很聪明也很有干劲的姑娘,在意识到靠两个人的薪水,永远都不可能在这座城市安家落户之后,她决定做点小生意。
批发白T恤,买来丙烯颜料。
她其实不会画画,大部分图案都是陆蕴川完成的。
但她能精准地嗅到市场风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