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调试,等完全与你的芯片对上,我们就给你装回去。”
“我想喝酒。”他说,“但是,我的嘴巴呢?”
“穆纳德,你把我变成什么了?”
他应该是有点难过的,缸中大脑开始蠕动,上面的血管一根一根鼓起,像一张紫红色的网。
穆纳德·卡特拉尔站起身,他将机器的屏幕转向大脑那里,轻声说:“你还在那里。”
“不。不。”机器发出呻吟,“断开它,求求你,这不是我,求求你。。。。。。”
“‘人机融合’,你应该为自己成为人类进化的先驱者而感到高兴。”穆纳德说着,帮他断开大脑与机器之间的连接。
大脑又陷入梦境。
这一次,他顺着油漆脱落的扶手往楼上走,他觉得这里本来是应该摆着几朵花,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了。来到二楼,他发现瓷砖有些开裂,有的已经松动。这里曾经是座豪华、富有、现代风格的小住宅,布置得也很有品位;现在一落千丈了,与他在姐夫家周围看到的高级住宅相比,这里已经是破房子了。
他在第一扇房门前停步——这是他从前的房间,用手指敲了两下,就推门进去。
一道强烈的阳光迎面而来,它是从半开的窗户射进来的。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睛。一两分钟后,蒙着灰色床罩的大床露出了轮廓,还有那个带椭圆镜子的衣柜,还有墙上那些照片也一一显露出来,这里怎么会有他从私立高中毕业时的照片呢?
他坐在床上,看着衣柜,好像又回想起跟着同学上街游行的时候。
那会,工人因为威利集团的仿生人开发而倍感不安,学生也因为未来可预见的恐怖战争而恐惧,经济萧条,无数t小企业在巨型公司的吞噬中像泡沫一样消失——连同他们的企业主一起。
他的父亲应该就是一个小企业主,有几家香水铺子。他的姐姐在马萨诸塞州上大学,他留在家里。前一阵子,香水铺子倒闭,父亲也瘫痪了。
现在应该是舅舅一家在照顾他。
终于,在那张扶手宽大的老皮椅上,他看到了身穿蓝色睡衣和拖鞋的父亲。他好像被淹没在皮椅里了。如同这个家一样,他变得又干又瘦又小。父亲脚下一个白色的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便盆,里面有半盆尿。
这就是父亲吗?
他凑过去,好像有点想起来了。
“是我,您还记得我吗?”
老人心里非常激动,双腿上干枯、苍白的手指微微在动。
“我也认不出您了。”他嘟囔道,“不知道我干嘛要回来,在这里做什么!”
老人开始上上下下点头。从他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悠长刺耳的呻吟声,仿佛一首挽歌。过了一小会儿,他安静下来,但是眼睛一直紧盯着他。
“我去游行了,回来的时候舅舅打了我一巴掌,你知道吗?”他说,“就在楼下。我以为妈妈会帮我的,但是她什么也没做。你怎么这么蠢,让她把那些人带进来了?”
老人的喉咙发出呜呜的声音,萎缩的嘴唇间不断流下唾液。他看了父亲一会,拿起架子上的毛巾一点点擦干净老者的脸颊。父亲的牙齿已经掉光了,牙龈萎缩,因此脸颊也开始下陷。他触碰到父亲松弛柔软的皮肤时,也忍不住心惊肉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