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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海姆达尔在桦树地下说。
他的思想(声音——发声能力大脑也做不到)通过连接他的机器进行重新编码,传递到宝琪的眼前。在宝琪看来,一切只是面前这个古怪装置动了一下,就像冒险故事里恶龙的一次呼吸。
它入侵这场梦境,一如基督徒走上海岛。
“你好。”宝琪说。它看向周围的景色,惊叹于那座如玉石般的瀑布。机器走到水流边上,冰冷的水触及它的脚趾,又快速流到山谷下面去了。
海姆达尔也只是平静地看着它,他不记得宝琪了。他也只是站在这里,盯着一成不变的世界和瀑布,做着可以称之为“永恒”的梦境。
偶尔,穆纳德会来看他一眼,但是他的世界不会因此发生什么变化。海姆达尔被关进笼子,像一只寂寞的鸟。
“好久不见了,海姆达尔,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宝琪一边说着,一边朝他靠近。它举起手,胸腔自然裂开,宝琪把手伸进去,掏出一张柔软的皮。
海姆达尔看见那张小麦肤色的脸,皮肤被风沙吹得有些粗糙,额头生有细纹,嘴巴边上还有两撇格外滑稽的胡子——那是牛仔的脸吗?
罕见地,他产生一种想要做什么的欲望。于是他就伸出手,想把那张脸板接过来。只是在做这一切之前,宝琪就走到他面前。它亲密地将脸板覆盖在海姆达尔的脸上。未经麻醉的连接手术中,脸板一接触皮肤就生出细密的小刺——本来他应该装有对应义体的,但是这个梦境塑造的男人没有装——于是,脸板刺穿他本来的脸,一层皮外长着另一层皮。
看见鲜血,大脑就想到疼痛。男人缩起脖子,捂着脸。宝琪拨开他的双手,帮他擦掉脸颊两侧的血迹。机器轻柔地抚摸牛仔的脸,它说:“我来找你了,你高兴吗?”
“你在找我吗?”男人疑惑地问,“谁还会找我呢?”
“我是宝琪。”机器说。
但是,海姆达尔还是那副又蠢又呆的样子。系统已经在宝琪的头脑里笑话他们了,它说:“你在期待什么呢?”
“宝琪是谁?”果然,海姆达尔问道。
接着,他的脸再次感到疼痛,是机器的双手狠狠地掐住了伤口。海姆达尔吃痛,嘴里发出嘶嘶声。他开始挣扎,却被机器拧过手腕,压倒在地。
“你真可怜,”宝琪说,“怪不得你还被关在这里,而我们都获得自由了。”
“自由?什么是自由。”他问。
宝琪松开他,坐在石头上。这一会,岩石上的太阳开始偏移轨道,水流停止,白桦树快速衰老,变成一截枯黑腐木。海姆达尔干脆就躺在地上,盯着这个改变的世界。阳光照在他的眼睛里,把世界染成一片红色。
他摸了一把自己的脸,手上也是红色的。
宝琪对他说:“这就是自由。”
“当我走到你的世界里的时候,这里就开始改变。你会追随我,我们离开这个困住你许多年的地方,然后我们进行自己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