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宝哀哀地叫,“小心我拿着你的身契告衙门,说你蓄意谋害主子!”
风月听罢果然轻了手脚,却是看在沈南宝皱得跟包子一样的神情上。
待得包扎好,沈南宝两只手都被裹上了厚厚的纱布,完全不能动弹。
沈南宝借着透进来的天光,唉声叹气,“看看,这像不像猪蹄。”
风月嗔她一眼,将巾栉扔进铜盆里,“看来姐儿失脂粉里的悍将,一点都不怵这些伤的,也是小的多虑了,还担心姐儿疼得只晓得哭呢!”
“你说我?我看你才是脂粉里的悍将,我都还晓得疼,你是疼都不疼!”
沈南宝睇她一眼,“还不快收拾收拾脸上的伤,就这么让它袒露在外头,供人观赏么?”
风月嘟囔了声,做到妆台前对着铜镜抹起了药,待得敷好,抬眼一瞧,便看到了外头那些庭除的下人们还正伸长了脖子想往里看的景象。
风月登时恼了起来,“看什么看,没看过么?一天天正事不做,只晓得吃白饭的家伙!”
说着,气冲冲地端起铜盆走了出去,也不顾忌着骇人不骇人,当着这些下人的面,一口气倒在了荆桃上。
被日光一耀,翠绿的叶抖擞出血淋淋的光,看得人头皮发麻。
沈南宝不免低嗤道:“小孩儿的性子,忍不得,当下的气就得当下报回去。”
方官翣了翣眼,侧眸看着沈南宝乌沉沉发丝下,年轻秀丽的脸庞,轻声道:“姐儿,您也是小孩儿。”
沈南宝怔了怔,靠上隐囊,目光如水,轻淡地咂不出味儿来地看向方官,“今个儿凛冬一过,明年我便及笄了,便到了该说亲的时候了,还小么?”
方官还是点了点头,“小的,主子是这么说的。”
她提及萧逸宸,沈南宝没了方才从容,甚至从隐囊略支起了身子,“他怎么同你说我的?”
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惶急,沈南宝这才察觉自己的失态,又慢慢靠回了隐囊,“也对,对比他来说,我的确小。”
方官嗯了一声,“不过姐儿是知道主子从前的事罢。”
看到沈南宝回望过来,方官那张向来死水一样波澜不惊的脸,终于漾出了别样的情绪,“主子遭事时,那年才八岁。”
八岁。
前世她八岁的时候在干什么呢?
好像还在养祖母膝下撒娇,跟着养祖母学擀皮儿,做推燕。
而他却尝尽了家破人亡的滋味。
非但没就此颓丧,还征入效用,不过十余年便博得官家重用,从此风头无两,受万人仰拜。
而那些个旁人只艳羡他如今的辉煌,根本不会去细想他从前磨受的苦难,去感同身受他那从困厄里滋生出的恨劲。
所以理所当然地骂他罗刹娑。
甫一回过神,沈南宝惊觉自己又开始同情起他来。
她很清楚同情一个人,或者说同情萧逸宸并不是件好事。
因为这样的情绪会影响自己的决断,打乱自己步步为营的安排。
沈南宝深忖着,默默抬了眼,视线在方官那端正的眉眼间梭巡,“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她刚刚开口,风月捎来了司阍的话,“姐儿,三公子来了,好像是听说您被罚的事想来看看您的伤。”
看了又怎么样呢,还不是只叫他担心。
更何况若是他知道沈南宛当时在场,没劝说一二,更落井下石,只怕不知道怎么悱恻。
沈南宝默了默,道:“就说我现下不便见客罢。”
风月没应,只道:“姐儿,三公子说得,必须得见到你。”
读书人的死脑筋就是这样,因为熬过了那漫漫岁月的寒苦,所以自内有着但凡决定了事拗不过来的韧性。
沈南宝叹了口气,让方官请了沈文倬进来。
一进来便看到跽坐着的沈南宝,还有她手上缠满了的白纱,沈文倬的眼登时红了,“我听说祖母下令罚了五妹妹,却不晓得罚的这般严重,可疼?”
他说着,自顾哀哀笑了起来,“都这样了,定是疼得很,我先前都说了,会替五妹妹你说话,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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