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开始他的自责了。
沈南宝连忙打断他,“三哥哥,并不是大姐姐的事,她都还病榻着呢,哪有闲心向我讨教……”
“那是因着什么?”
沈文倬愕然看着她,他也是才从清止那里听到她受了罚,当时就方寸大乱,都没来得及问前因后果便寻了过来,如今听她说起,才发觉自己冒失得厉害了。
其实何止这次,上次听到她被二姐姐卷入了祖母换药的事件,他便心惊胆战得厉害,就害怕她被误会受罚,后来晓得她无恙,这才把心落回了肚子。
可扪心自问,他对大姐姐,对二姐姐可曾这样过么?
他想得深,漆黑的瞳仁便散起了光,叫人看着只觉得惘惘。
沈南宝却没顾忌他的所想云云,转了话题道:“不是什么大伤,三哥哥瞧了尽情安心回去罢。”
“这怎么会不是什么大伤?”
沈文倬蹙着眉,脸上不是颜色起来,“裹了这么厚厚的一层,何况那个胡妈妈平日里教训惯了的,她下手比旁人不知重了多少。”
沈南宝听闻笑笑,“三哥哥您也说了,胡妈妈教训惯了的,所以她哪里不知道分寸,何况祖母也不过是借着这事以儆效尤,到底我是她的亲孙女,祖母忍不了心,胡妈妈还不明白么?”
风月听得有些不是滋味,向前一步想说话,却被沈南宝拦住。
沈文倬没瞧见着细微的动作,只恍惚被沈南宝这么的说辞搪塞住了,讷讷地点了头,又恍然了过来,问:“五妹妹,你还没告诉我呢,到底祖母因着何事罚的你。”
他又追问起来,沈南宝还好,分得清他是他,沈南宛是沈南宛,风月却不依了,不顾沈南宝的阻拦,在旁冷冷笑了起来,“三公子来问我们姐儿做什么?还不如去问问你的二姐姐,她当时就在旁边看得清清楚楚!来龙去脉比谁的门清!”
“风月!好端端的你说些什么?”
沈南宝喝住她,板着的一张脸没吓唬住风月,反倒令她掉进卤缸似的,酸涩得冒泡,“三公子不是问么,那小的便让三公子晓得个明明白白,不能让三公子白跑了这么一趟!”
风月说得突然,沈文倬没缓过来神,愣愣地坐在那里,满脸的迷茫,“风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二姐姐在那里?她是说什么了么?”
不问还好,一问便像是本就羸弱的一层纱被掀了下来,露出本来的面目。
“二姑娘是说了,说得好得很,说什么,只要关起门来打我们家姐儿,堵住下人的嘴巴,根本就不怕那些个风言风语。”
沈文倬听着她的咬牙切齿,骇得脸上没了颜色,“这,这是二姐姐说得?”
他瞠目结舌的当口,沈南宝愤然起了身,“是不是我素日没对你疾言厉色,所以你就没规没矩得厉害了?这话该你说么?是不是想掌嘴。”
风月那双眼又红了,带着喉咙也发紧了起来,“姐儿说得是,是不该小的说,那该三公子问的么?明明他最应该晓得这事怎么回事的不是?毕竟祸端是他的同窗,添油是他的二姐姐,他凭什么来问姐儿?还要姐儿有嘴不能说?”
风月擤了擤鼻,也没什么顾忌地道:“姐儿,您要罚小的,小的愿意受罚,是妥妥的心甘情愿,不像姐儿心头明明委屈得厉害,老太太却还是不分青红皂白的要打骂姐儿!”
说着,转过头,看到沈文倬置身事外才有的愕然神色,不禁捺了嘴,“姐儿,您还同三公子说什么老太太把你当亲孙女,所以胡妈妈下手不重,照小的看分明是胡妈妈瞧清楚了老太太没把您当沈家的人来看,所以就往死里打!”
风月说旁的倒好,讽刺起殷老太太,沈文倬忍不住了,立着眉毛低斥,“混账!你怎么敢訾议当家的老太太!”
他像个小鸡护老母鸡似的,要发怒替殷老太太博公道,直叫风月气得狠了,“小的可不敢乱说!老太太那么厉害的一人物,别说乱说了,就是像姐儿这样实实在在的说,都快要叫她乱棍打死!”
她越发口无遮拦,沈文倬急赤白脸地要跳起来。
风月一点也不害怕的挺起胸膛直面他,还扯掉了脸上的纱布,冲着沈文倬指向脸上那狰狞的伤口。
“三公子,您且看看,小的都这样了,三公子可尽情想想姐儿手上伤得有多严重!三公子还觉得小的是乱说,觉得胡妈妈没有往死里头打我们姐儿么!”
“风月!”
沈南宝喝住她,奈何手上缠着纱布根本撼不了她,只能叫来方官扯风月下去。
沈文倬却不准了,风月只顾抒发胸臆,说的话没头没脑,叫他听得懵懵憧憧,不过却明白了一点,这事同舒直,同二姐姐脱不了干系,甚至还掺了点祖母的偏颇。
他艰涩地开了口,“五妹妹,你让风月说,既然她都说我理所应当晓得这事,那我不能被蒙在鼓里才是!”
方官拽着风月听到这话要退不退,只能看向沈南宝。
沈南宝自知事到如今再兜搭已然不成,遂叹了一气,示意方官退下,复看向沈文倬,“还是我同三哥哥说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