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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梦露只觉指尖一阵发麻,那阵夺走感知和控制力的酥麻顷刻间就席卷了她握着枪的那整只手臂。她的身体好像被什么存在吞噬了,逐渐感知不到任何东西,只留下她本应有一具躯体的奇妙感觉,以及那把枪强烈的存在感。
已经不是何梦露的某些存在举起枪,抵在卿言的眉间。强行压制着愤怒和恐惧的理智已经随着躯体消失而被剜空,想要知道真相的心与复仇的心同时被这句话绞成血肉模糊的一团。
她只需要轻扣扳机,一切就都结束了。
没有什么阻拦在她的手指和扳机之间。可她只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对方微微勾起指尖就可以轻易杀死的人。
她早已下定的决心、早已做好的计划,在顷刻间溃塌殆尽,只剩下那阵酥麻的感觉在愤怒地吼叫:“为什么不杀了她?为什么不动手?”
为什么?
她曾经无数次地翻阅卷宗寻找破绽,可证据链环环相扣。于是她无数次地设想卿言会说她是冤枉的、是被栽赃的。
何梦露好怕卿言真的会这么说,甚至超过她被卿言就这么杀死。
因为她知道自己一定会相信。她一定会找无数个理由相信。
可卿言没有。
卿言甚至连辩驳都没有。她冷漠得好像只是开车压死了一只老鼠,不值得为之撒谎。又或是她根本不在乎自己会死在谁手上,何梦露与其他人并无区别。
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何梦露在心里默念了不知道多少次,试图逼迫自己就这么扣下扳机。可她的身体一动不动,不知什么将她的力气剥夺殆尽,甚至连维持举枪的力气都没有了。
卿言真的杀了傲君姐。
她杀了自己的至交好友,只为了掩盖自己以权谋私、贪污受贿、滥用职权、警黑勾结的罪行,怙恶不悛。
而何梦露终于对此有了实感。
这个人不是卿言。
不是她认识的卿言。
眼前的这个人究竟是谁?为什么她逐渐看不清楚了?
手上的枪重到再也抬不起来。何梦露将配枪放回了办公桌抽屉里。
她擦掉眼泪,紧握双拳,试图将身体的知觉找回来。当她渐渐感受到手心的疼痛后,才将狱警重新叫进来。
“冲撞长官,禁闭三日。断食断电,每天一瓶水。”何梦露几乎是硬撑着说完这段话:“带下去吧。”
“是。”
这并不是监狱禁闭的通常配置,可显然没有一个人会同情臭名昭着的黑警。
卿言踉跄着被押走。即使关着门,何梦露也听到了走廊上传来的粗暴呵斥。
她几乎一瞬间身子就瘫软下来。手心留下了毛细血管破裂的皮下红印,可酥麻感又逐渐代替了痛感,将何梦露再次拽回那种被迫面对事实的痛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