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那新任太常寺卿扶摇,他给康南王送礼、又被王爷退还花盆子的事在小范围内传了一遭,说什么的都有:
比如说扶摇拍马屁拍在马腿上,王爷虽然不拘小节,但他拿个破土盆子装花,实在是把王爷的脸面按在地上,明面送礼、其实示威,彻底把人得罪透了;
还有说王爷不是小气人,真生气了应该连盆带花一起还,眼下定是有内情。
赵晟也听说了,他信后者,着人打听知道真相,淡了扶摇几天,怪他多事、又念他有点贴心,没太计较。
更因为皇上一门心思在征兵大业上,三天两头召重臣入宫高谈阔论养兵、征伐大业,没精力“儿女情长”。
朝臣多是反对的,为了霸业不知吵吵多少回。
侍政阁在景平的调改下,立起了新制,每半月召坊间议政员入宫集议一次,将提议、决定实名上奏陛下,同时公示坊间。
提议中不乏各业代表的改善良策,因为是面议,没人敢厥词妄言,传达民声的通道初见畅通,小半年来从无关紧要的小事试行着手,推新不少利民政策。比如:收养弃婴、废除私学、编纂农书、减税立集市,近来正在议设立国存恤金的事。
赵晟因此在坊间得了美名。
景平趁热打铁,追上一封奏书,向皇上要了侍政阁议政员们的辅政权,当然也是从小政策试行开始,议政员们不仅可以提议自己熟悉的事,还可以议朝堂之事了。景平面见赵晟时,实打实地“奸佞”起来,婉转称这是为了往后给赵晟“甩锅”之用,侍政阁的良策英明归于陛下,劣迹纰漏则是臣与议政员们散兵游勇之错。
他看准了赵晟的脾性,一针见血,皇上几乎没想就同意了。
这事若放平时,定会即刻有朝臣蹦出来参景平弄权,而如今赵晟一会儿正常、一会儿疯癫,动辄跟死人头亲密、殿杀大臣……臣子们巴不得有人揽责,竟然无一人侧目吱声。
一派欣欣向荣之外,唯征兵一条……皇上铁了心。
反对大肆征兵的呼声在朝上坊间都高,皇上看见了当眼瞎,听见了当耳聋,终在“得人认可的一意孤行”中放弃了“得人认可”,执意要做千古一帝,孤勇上路、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中秋后初上大朝那日,苏禾豁出去了,耿言上谏“强权弱国,民将乱,四夷将乱”!
皇上直接拍了桌子——所以朕才要一统八荒,再有反对者,以阻碍政权稳固,通敌乱国论。
没人说话了。
兵部只得拟了政令让李爻盖章、传到各州道府衙。
李爻心中有股怒意,看见那政令恨不能将其捅个窟窿。但他知道这于事
=请。收。藏[零零文学城]00文学城努力为你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无补,好在皇上疏忽了皇权鞭长莫及,不出铁令必然卡在地方,推不到实地。
眼下只得稍缓一缓,待到扔下石头溅回水花,再另做打算。
这一年,天气冷得格外早,秋风萧瑟之后几场大雨下过,整日潮冷阴寒起来,好多天不见太阳,人要发霉了。
还不到立冬,天降鹅毛大雪。
第二日休沐,李爻到点睁眼,打算翻身回笼,往身边划拉居然没人。
他盹儿醒了大半,见景平确实没在身边,被子都冷了,显然臭小子悄悄起来很久了。李爻披衣裳下地,拉开门见到别样的世界。
雪没停,满院银装。
冷白修饰下的王府淡开出尘的美。
家人们知道王爷休沐不晨练,怕扫雪的“哗哗”声扰他清净,门前的厚雪还没清,白釉似的平整上印出一串脚印,延伸到月洞门外。
一看就是景平的。
他做什么去了?
李爻回屋穿衣撑伞,顺脚印去寻他。
跨过两道门,听见嬉闹声。
还出二进院跨门,“嗖——”,有个东西朝李爻来了。
他侧身,那玩意贴脸侧飞过去,“噗”地落在雪地里,砸出个洞。
是个雪球。
“王爷!”
“差点扔到王爷!住手住手!”
院子里好几个小侍、家将连带景平,一群小伙子热热闹闹打雪仗,玩得正起劲呢。
都说相熟的人有看惯、看平庸的那天,可这么多年了,景平看李爻总能在不经意间一眼惊艳。对方打着一把寻常油纸伞,披风通身黑色、绣着墨蓝的暗纹,领口一圈白色风毛,簇拥着李爻白得发透的脸。这本是寻常无奇的一身,而李爻无论穿什么都自带三分凛意,无论他怎么清癯、伤累,腰背依旧颀屹笔直,站在那里不言不语就气度不凡。
景平眯了眯眼,得意地想:我男人啊!横竖都顺眼、怎么都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