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日光,楚女抚琴。
絮语万千道不尽的莺声随着十弦振动而流淌,低低的,如白玉透出的清泉水。
“河水滔滔,马蹄哒哒,鸟儿。鸟儿兮。”
屈家长老摇头晃脑,闭上双眼,说道,“秦国是只大鸟,立在东边,左边就是赵国的西南,右边边是我们楚国鄢郢,正对着的是韩国,魏国。”
“若想垂头中国,它的地形占有优势,地势处有便利,只要展翅翱翔,便能横扫三千里。”
中间摆了一张巨大的鹤形银铜储冰吉鉴,上盖盘着龙头凤尾。
景家长老拿起环形柄首的提勺舀冰。
旁边的昭家长老毛发稀疏,瘦的如架枯骨,说道,“见到有六只鸟,大王何不以圣人作为弓,以勇士为箭,看准时机而射,这六只鸟,不就尽入大王囊中了。”
屈家:“射得了吗?”
口中咀嚼冰块,景家迟疑,摇头道:“一时半会,不行。”
屈家问昭家:“你呢?”
昭家不饮不食,祈求脱离肉体,荣登仙道,现他坐在巨大的龟壳上,昏昏昧昧,气若游丝:“老了,什么都不知道。”
景家又舀一勺冰块,带着丝丝笑意道:“没有勇士,圣人,哪能说射鸟就射鸟的哇?射不了射不了。”
“七雄鼎立,对峙中原,东边是齐国,西边是秦国,南为楚,北为燕,魏,韩,赵,眨眼就被吞没,这几年来,什么都空了,老夫真觉眨眨眼,走马观灯一般。”
景家立马道:“不是还有齐国吗,只要齐楚联手,不愁”
“齐王回你了?”屈家冷笑。
“没有。”
“养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
屈家那沟壑的脸被日光照出古铜色,“优柔寡断,怕是连只鸡都哆哆嗦嗦不敢杀,又怎么会敢忤逆拆骨虎狼,他若是真敢回你信,哼,算老夫看走了眼。”
浑浑噩噩的昭家耷拉着骷髅头,哼道:“没用咯,有圣人来,勇士来,什么人来都没用咯。”
楚女还在弹着十弦琴,纤纤玉手,风娇水魅。
窗外的百年老树迎着风婆娑沙沙,精细宏伟的建筑立影,像是被极钝的刀子慢慢在那里刮着。
景家饮了一杯又一杯的琼浆玉液,冷哼道:“天志明鬼,秦人如此残暴,秦王如此的狠毒,我哪怕化作鬼魂,也要斩了他的足,抽了他的筋,啃了他的肉,使他永世不得超生!”
“没让你死。”
屈家道,“项梁六十万大军在和秦国六十万大军对峙,是胜是负,还尚未落定。”
“必胜!”景家斩钉截铁,举起酒杯,扬长声音道,“老夫早已将三百童男童女活烹以祭上苍,上苍必为我大楚诚心所动,护佑楚人,此战必大获全胜!”
屈家道:“项梁和秦国的六十万大军还在对峙。”
“是还在对峙。”
他冥思苦想,“这好像是什么兵法,叫。孙子的用兵之术,反正跟个药方似的,只挠表皮,不治内里,有什么用。”
“多久了?”
“快五个月了。”
“快五个月了,期间攻城无数,还没打下来,这六十万大军可全在他手上握着,一日耗金无数。”
屈家胸口起伏怒道,“听闻压根没出动主力,这项梁窝在外头做什么,是要踏着楚国六十万战士上天摘星宿吗?!”
景家不吭声。
待他沉静一会儿才道:“秦国长途跋涉,我们楚家子弟兵都不能动他们一根手指头,且手握兵器,粮草,又一呼百应。”
迟疑道,“老夫听闻市坊布衣道,这项梁怕秦国虎狼,不敢真打,是有反心。”
舞女弹的琴弦,千丝万络的,与透射珠帘而诱的黄日一般,静淡无声。
屈家直直的看着他:“你怕是着了秦国的离间计。”
“这项梁手握六十万大军,那可是六十万张大口啊,财货兵器粮食都是我们源源不断的紧着运送,合着踩着我们屈景昭及若干忠良的血汗,他是一点也不曾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