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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陵宗隐看着纯懿通红的眼眶,忽然沉默。对视良久,他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沉声开口:“你是我的女人。”
“你的女人?”纯懿嘲讽,“什么女人?你的夫人?你的唐括夫人不是还在府中待嫁吗?还是你的姬妾,你的外室,你的玩物?”
她越说越口不择言,将难听的词一个一个往自己头上安:“你之前接近我、报复我的时候,不是总说你喜欢我吗?不是经常把你爱慕我挂在嘴边吗?那现在呢?你说我是你的女人,你喜欢我吗?你爱慕我吗?”
延陵宗隐再次沉默。之前他变着法子报复她,折磨她,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时候,的确是经常将“喜欢、爱慕”挂在嘴上,轻飘飘的一个词就能换她的羞窘难堪,他只觉异常畅快。
可现在不知为何,看着她含泪的双眸,那个词语却像是重逾千斤,怎么都说不出口。
延陵宗隐有些狼狈地转开目光。
“冷静一点,别这么说自己。”他冷声冷气地喊回去,用凌人的气势压制住纯懿,然后站起身子,却不忘将纯懿动作轻柔放在包了软垫的长榻上,“我去给你取些水。”
下了马车,清风扑面而来,延陵宗隐迎着风深深呼吸,这才终于稍稍抚平了些他心中烦闷。纯懿的声声质问犹在耳边,他忽然唤道:“黑塔。”
正聚精会神赶着车的黑塔急忙放下了马鞭,侧过来等着听吩咐。
延陵宗隐沉吟一会儿,压低了声音:“你回去找徐结,跟他把玉牒要来。”
第84章
除了按时给纯懿喂下软骨散,延陵宗隐一路上对她还算不错,甚至还愿意屈尊降贵,搀扶着纯懿下车遛遛弯,活动活动筋骨。
纯懿并没有反抗他的好意——虽然其实她也反抗不了。她被延陵宗隐牢牢揽在怀中,整个人软若无骨地倚靠在他的胸膛,两人身体亲密无间地相贴着,甚至能听到他一下又一下沉稳的心跳。
延陵宗隐很享受纯懿的乖顺。他压慢了自己的步子,挑拣着平缓的地方而行,若是遇到些石头或是路面凹凸,他就将纯懿像拎小兔子一样拎起来,轻松带着她迈过障碍,然后被她恼怒的白眼逗得发笑。
他垂下头,在纯懿耳边轻声道:“今日天气倒是不错,是吧?”
纯懿不想理他,瞪他一眼,将视线移开,去看周围的景色。
延陵宗隐也不生气,反而将她搂得更紧,还间或很有兴致地抬起手臂,给她介绍路边花花草草的名字。
纯懿漫不经心地听着,似乎在随意欣赏着周围的风景,却暗中将路两旁有什么标志性的建筑树木都牢牢记在心里。她想要知道他们都经过了哪里,现在又大概在哪里,这样若是有机会逃脱,她还能顺着这一路回到临安去。
走了一会儿,已经离着临时休驻的地方有一段距离,延陵宗隐便准备带着纯懿回去。纯懿却眼尖,瞥见远远的有一群百姓正坐在路边,也是在歇脚的样子,不过他们都是拖家带口的,背着扛着一大堆东西,同样是赶路,就比纯懿她们要狼狈许多。
现在休息,他们也不烧火做饭,只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捧着干粮硬嚼,甚至有的人连干粮都没有,可怜兮兮坐在一边,视线死死盯着那大白干饼,不时舔舔干裂的唇角。
纯懿忽然出声:“等一下。”
延陵宗隐有些诧异地停了脚步:“怎么了?”
“刚做的饭食,还有没有多余的了?”纯懿用眼睛朝着那些百姓示意,“或者是带着的肉干糕点,什么都行,给他们送一些吧。”
延陵宗隐目力远比纯懿敏锐,其实比她更早就看到了那些流民。只不过他并不是那种心怀慈悲的人,“乐善好施”四个字从不在他的字典里,便只扫了一眼确认没有危险,就没什么兴趣地移开了视线。
却是忘了,纯懿帝姬可是最善良心软的人。
他虽然依旧对纯懿这般善良到有些愚蠢的天性很是不屑,可自从离开临安,除了刚醒来时那一场争执,她就再没主动对他说过话。眼下她终于开了尊口,虽然是为了一些在延陵宗隐看来轻如蝼蚁的流民,也足以让他感到惊喜。
“成。”他利落应了下来,就准备带着纯懿继续回转,“回去我就让他们来送。”
延陵宗隐竟然没有讽刺,没有挖苦,还答应的这么爽快,纯懿不由有些奇怪地看他一眼。待看出他答应她的要求是真的一点儿都不厌烦,甚至还隐隐有些雀跃的样子,纯懿的脑子又开始转动起来。
“等等,”纯懿忽然又止住了他的脚步,“我不信任你,我要亲自去送。”
延陵宗隐再次被迫停下脚步。这次他的脸色有些不好了,粗声粗气地:“什么叫不信任我?不就是给流民洒些东西,爷至于骗你嘛?”
说着说着,延陵宗隐的目光就警惕起来,双手下意识将纯懿揽得更紧一些,很是提防地问:“还是你那小脑瓜又有什么新想法了?”
纯懿倒真是没打算做什么,她不过是想试探一下,延陵宗隐给她的耐心和自由到底有多少,因此在回答延陵宗隐的质问时,她格外理直气壮:“我没想做什么。虽然纯懿公主已经死了,但我永远记得我是大庆皇族,那些都是我的子民,我有责任尽力保全他们。”
延陵宗隐又狐疑打量她许久,看她实在是很理所应当,想了想,很快做了决定:“你想亲自去也行,我跟你一起去。”
说完后,双臂故意一个用力,让纯懿牢牢贴在他胸膛上,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恐吓道:“听好了,你别想在爷眼皮子底下耍花样,小心爷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