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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顿时安静的可怕。
延陵宗隐视线在众人面上缓缓扫过,语气低沉,微笑着道:“你们刚刚在说什么?也说给我听听,让我开心开心?”
他这副样子,简直比冷着脸骂人还令人胆寒。大家都是战战兢兢的,低垂着脑袋,大气都不敢出,也都不敢与他对视。
延陵宗隐笑着在屋内扫过一圈,忽然一道雪芒闪过,刀锋已穿过那个纨绔的手掌,将他刚刚还翻来转去的一只手牢牢钉在桌面上。在他撕心裂肺的哀嚎声中,延陵宗隐面上笑容不变,甚至还更加和煦了几分,声音轻轻的,却足以让屋内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她不是转了几手的娘们儿,她是大庆帝姬。”延陵宗隐掀起眼皮,目光锐利如鹰,一字一顿地问,“听清楚了吗?”
鸦雀无声。
延陵宗隐懒洋洋直起身子,看到自己手上沾上的血迹,嫌恶地皱了眉。他随手就抓过那个已经痛到躺在桌面上打滚的纨绔,在他衣襟上慢条斯理将血迹擦干净,然后轻飘飘一松指头,那人就像垃圾一样被丢了出去。
延陵宗隐脸上笑容弧度更大。他看都没看屋内呆若木鸡的众人一眼,转身大步离开,只留下最后一句:“她啊,是逃不了的。下次见到了人,最好都给我放恭敬些。”
推开重新安上的门,延陵宗隐缓步走入小院。当夜一片狼藉的院子早已被收拾一新,被损坏的那些布置装饰都换上了新的,一眼望去,竟然还与成婚那夜一模一样。
延陵宗隐也没带黑塔,自己一个人走入正屋,连鞋子都没脱,就直接躺倒在床铺上。这床铺对他庞大的身躯来说,实在是有些狭小了,他的半截子小腿还半悬在空中,其实不舒服得很,延陵宗隐却不住地深深呼吸,让那浅浅的清香盈满鼻腔,然后发出了满足的嗟叹。
他抬起手臂,动作潇洒将护腕解下,衣袖滑落的同时,一根红绳出现在他腕上。延陵宗隐肤色偏黑,气质硬朗,这与金线缠绕在一起的红绳挂在他的手腕子上,其实很是不搭,也显得有些怪异。延陵宗隐却丝毫不觉,将手指缠绕上那根红线,细细摩挲着。
“再等等,”他语气低沉,像是在对谁轻声许诺,“再等等,不用多久,我就去找你。”
远在临安的纯懿打了个喷嚏,吸了吸鼻子,对着贤宁继续叮嘱:“……这次你早些派人把军饷领回来,然后我再补上一点,咱们在军中选上几个或优秀或努力的将士,多发些奖励,也算是个激励。”
永嘉一边捡着果脯吃,一边在旁边笑:“你倒是先补点儿给你自己吧,瞧瞧,一张小脸都快瘦没了。”
纯懿瞪她一眼,想了想,又改了主意:“算了,这次还是我亲自去领吧,顺便也能跟户部那边打个商量,看能不能给大家涨涨饷银。”
贤宁面色微不可查地一变,又很快挂上笑容。她带些撒娇地道:“永嘉都说姐姐瘦了,怎么还能劳累姐姐跑这一趟?还是我去吧。”
纯懿却越想越觉得应该自己去:“还是我去吧,我都瘦了,他们总得给我些面子,总不能让我饿死。”
然后又半开玩笑,半是真心地道:“反正我蛮不讲理已经人尽皆知了,咱们两人,总得有一人留个好名声吧?”
毕竟与她不同,贤宁以后还要掌军的。娘子在军中本就艰难,这些不讨好的事,她一人担了便是。
纯懿为贤宁着想,可这次,向来很听她话的贤宁不知怎么了,又是哀求又是佯怒,就是不肯让纯懿去领那军饷,态度坚决到连永嘉都隐隐察觉出些不对来。
纯懿已经不是之前那个不通政事的帝姬了,自然更能发现贤宁的异常。她冷下了面容,沉声道:“贤宁,你老实跟我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肯让我去,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不知怎地,纯懿这般冷下脸沉下声的样子,竟让贤宁想到了那个草原狼主延陵宗隐。她急忙将那些不合时宜的联想挥去,还想挣扎一下:“哪有什么隐情?姐姐要忙的事情太多了,我只是不想让姐姐太辛苦而已……”
在纯懿锐利目光的逼视下,贤宁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终于噤了声。
纯懿看垂头丧气的贤宁一会儿,微微颔首:“你不告诉我也没关系,那我亲自去问问他们。”
说罢,起身就要走。
贤宁急忙追着拦住她。两人拉拉扯扯一会儿,贤宁知道这次是真瞒不下去了,一横心,闭着眼道:“姐姐想知道,我告诉你就是!咱们军中的军饷,从来是拿不到十成十的,好的时候有个八成,正常情况下,也就只发七成而已……”
纯懿被惊得瞠目结舌。她失声道:“你们竟还克扣军饷?”
第78章
“我怎么会克扣军饷!”贤宁急的眼睛都红了,“我们向来是领到多少就发多少,一丝一厘也不会贪墨了去!只是……只是我们就只有这么多……”
看纯懿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贤宁破罐子破摔,干脆全盘托出:“既然姐姐已经知道了,我也不瞒你,就这还是因为陆将军背着陆家的荣光,陆家军又是最强的军队,驻地离临安也近,所以才能差不多按时拿到七八成。听其他队伍的兄弟们说,他们向来只能拿到六七成,还经常被拖欠积压,不能按时发放。”
“怎么还有这种事?将士们在前线拼命,却连应得的粮饷都不能足额拿到,这是哪里的道理!”纯懿气得双唇都在颤抖,“不行,我得进宫一趟,去找皇兄说说。”
徐结听了纯懿的回报,脸上也满是震惊之色:“什么?军中将士竟然拿不到足饷?此事可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