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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逸尘不说话了,他确实没法替宋霖原谅什么,但他也完全无法接受唐栗的想法,原本接到李云舒的电话说付时正并没有生命危险时他是庆幸的,甚至觉得真是佛祖有灵,可下一秒便听到了这些奇怪又难以理解的话。
“你就让我一个人吧,你也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人不是吗?我从小到大只有周碎安一个朋友,我不会交朋友不会为人处世更不知道现在这种情况该怎么处理,我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是刺得再深一点就好了,他要是死了就好了,我是不是就彻底摆脱了?可是我又发现,我可能这辈子都摆脱不了了,我和你、和周碎安、和宋霖,中间会永远隔着个付时正,我也永远、永远活在那个暑假之中。”
十二月初的天,没到下雪的日子但日渐冷冽的风将各处都卷上了萧瑟感,冬日的风不似秋日的凉而是带些刮骨的冰,轻轻扑在脸上都有点刺痛,徐逸尘迎着风吹来的方向,眼睛干涩的发痛,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还是放弃了,正如他无法替宋霖原谅一般,同样也无法评判唐栗的痛苦。
可是,就算如此,就算是什么恰当的理由都没有,还是不想,不愿意。
徐逸尘向前走了一步,垂头不语,只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去拉唐栗的手,指尖触到手背的一瞬却被躲开。
他仍低着头,眼里染上受伤的神色,吐字艰涩,“唐栗,我是被你放弃的那个吗?”
不是放弃,是在叙述一些事实,唐栗在心中默念着,两手紧紧攥在一起,手指用力扣在一起,拇指不自觉抵着食指指甲边缘处扣着,血珠冒出来的一瞬间,她伸手拉住了徐逸尘。
医院和补习班隔着两条马路,现在已经过了下班的时间,路上人不算多,冷冽的空气中有零星的小摊散着热气,高高的路灯上还有去年过年挂上去的灯笼,虽有一两个已故障不亮,但大部分仍是红彤彤的亮着,融着昏黄的路灯,全然一派温暖烟火气的景象。
恍然间竟又是一年了,当然唐栗和徐逸尘显然没有这种感慨,他们只是冷着脸且沉默地快速穿行过这些所谓的热腾腾的烟火气,到达了那条格格不入,幽深黑暗的小巷。
这个小巷对徐逸尘来说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感在于平日补习的时候每天都会路过那里。
陌生感则来源于,他从来没有进入过这个小巷一次。
唐栗径直走了进去,若不是巷口点点的灯光几乎要融化在黑暗里,“你可能已经忘记了,那个暑假,我们一起补过课。”
“而也是在那个暑假,我和付时正在一起了,奥,在一起这个词听起来是不是很恶心?我原本也不想这么形容,但我的确答应了他。”
徐逸尘缓慢地呼吸,感受着胸前丝丝缕缕牵扯起的酸涩的感受,他怎么会不记得这里,怎么会不记得那个他自以为窥探了别人秘密的夜晚。
唐栗蹲在地上摸索了一会,忽地扬了点音调,“这个卡子居然还在这。”她用手擦掉上面的泥土,站起身来又缓缓开口,“那天,是王齐的生日,起初,我也只是想看看别人口中豪华的KTV是什么样来着。”
“后来我总觉得那天是一切的开端,总想着是不是不去那里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不过没多久我就想通了,这一切是注定的,只是缺少个时机罢了。”
听到这,徐逸尘露出了点不可置信的表情,心中的酸涩感急剧加重,压得他只能低垂着眼,急促地呼吸着。
那天,王齐也邀请了他,而他以自己心情不好要去上网为由拒绝了,是个拙劣又随意的理由,而现下却因此生出了浓重的懊悔,尽管也清楚或许去了也未必能改变什么,可还是忍不住想会不会有所改变。
“我知道现在没人纠结以前的那些事,喜欢过谁和谁在一起,但是我就是恶心,我一直以为自己是被迫的,但是并不是,当时我是真的以为,以为和他在一起能改变些什么,缺爱也好,犯病也好,我都真的很依赖他,以至于我到现在都不能肯定地说当初我一点也不喜欢他,所以我不仅恶心付时正,更恶心自己。”
“还有,在今天之前,我都以为我和他完全不一样,起码没有他那么恶毒卑鄙,但是我还是做了,做了我曾经唾弃的事情,我举报了许恬,还把那些东西发给了那所学校的人,没别的理由,只是因为我想报复她。”
说到这,唐栗自嘲地扯了一下嘴角,“那些东西是付时正给我的,他还真是处心积虑。”
徐逸尘走近唐栗,声音很小,带着不确定和犹豫,“唐栗,人都会犯错的,我以前因为不喜欢赵老师接近我妈经常做些捉弄他的事,还有之前,不是也故意找过你麻烦,可是你也并没有责怪我啊。”
唐栗的表情毫无变化,转身将手里那枚发卡丢进身旁的废弃垃圾桶里,“徐逸尘,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我带你来这,是为了告诉你,之前和付时正在一起的时候,几乎每日补完课,我们都会在这个巷子里,他会抱我、亲我还会。。。”
徐逸尘表情变得难堪,本就是强装镇定,听了这话现下什么都顾不得了,脱口而出的声音还带着祈求的意味,“我不想听这些,这些对于我来说不重要,我不在乎。”
“哦那刚好,如果你不愿意听的话,我带了那个u盘,你拿走吧。”
唐栗别过脸,快速地用手背蹭了一下脸,从兜里拿出u盘,递了过去。
徐逸尘不接,只是重复,“我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