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

第20章（第1页）

陆十七十指相握，恣意懒散的问道：“可有酒么？”

妇人莞尔一笑道：“公子年纪轻轻，是听过几个故事，遇到过几段荡气回肠的旧事际遇，碰到过几场可歌可泣的痴情爱恋，就这般厌世孤高。奴家这开的是一家的茶馆，也只懂得煎上一碗清茶，为公子清神醒酒。”

在妇人说话时，陆十七已经是抱剑走来，人站在了茶馆前，仰头看着那一块招牌，凝神问道：“不知道这茶，可有名堂？”

妇人继续笑道：“都是自己研制的一些土茶方，再加上我这妇人家不懂得儒家学问，自然也就取了些俗世名字，真说出来，也怕公子笑话，若公子真要问出个所以然来，请你入座，奴家去为你煎上一碗，您再细品，要觉得不趁口，就不付那茶钱便是了。”

陆十七回意过来，点了点头，人走进来，坐在了那一张刚擦拭好的桌子上，那柄抱在怀中的剑，斜放在长椅旁。

“公子稍等。”妇人转身，扭动那一条水蛇腰走入了回去。

这说是一个茶馆，其实也就一个小独楼，一楼做买卖也摆不下几张的茶桌，二楼就是生活居室，按照一楼的大小，大概能布置个小两间房。

在茶馆的后边还有一个小院，是用来晾晒换洗的衣物，和平日晒茶叶都用得到这一块的小空地。

陆十七抬起头左右观望一眼，也把整个茶馆都尽收眼底。

那背对着陆十七的妇人，用火钳把炭火拨开之后，本就滚烫的煎茶水便冒出更大的白烟，只见着她又忙不迭的去放置茶叶的木榻上一番的挑拣，上边整整摆放有十来个装茶叶的篓子，妇人很细心的一一揭开，也不拿多，多的三四叶少的一两叶。

或许是感受到背后有注视的目光，这妇人回首过来对着陆十七回眸一笑，又用那媚如春山水的声音说道：“公子再稍等片刻，奴家这就为你煎茶。”

陆十七尽是沉默不言，点头过后，就收回了视线。

不过须臾，只闻那飘出的白雾中就带着很浓的茶味，待陆十七再看去时，那妇人已经用一块沾湿的手巾提着壶柄走了出来道：“公子茶来了。”

只见着这妇人同坐了下来，手法娴熟的为陆十七洗杯，又斟酌出了一杯滚烫着袅袅雾气的茶水后，二指送了过来说道：“公子请喝茶。”

陆十七伸出一只手来，不过没有接过茶杯，而是握住了那一只递茶过来的手腕。

这一位美貌风韵皆上等的妇人浑身一颤，一下子失了重心，眼看茶水即倒，陆十七另一手眼疾手快稳当接过了茶杯，仰头一饮而尽。

只听陆十七吐出了一个字道：“苦。”

这种苦不是苦涩难闻，而是把你心头的滋味给勾出来，仿佛把人世间的种种苦都融在了其中，在你身体里萦绕回肠不散。

能让陆十七只吐出一个苦字，说不出别字来，可想这茶的威力有几何。

体内的茶韵到最后，并非是苦尽甘来，而待着苦味散尽，人仿佛如得到了解脱。

妇人铃笑道：“公子可懂其中滋味了麽？”

陆十七摇晃了一下脑袋，嘴角挂着苦涩之意道：“这茶是真的苦。”

妇人被陆十七这一句话逗得人笑得花枝招展，眼角余光有狡黠勾人之意，开口说道：“奴家适才一时的心软，还少放了一味茶叶，没想公子这就招架不住了。”

陆十七用舌头舔了舔嘴角后，说道：“这少放的一味，莫不是传说中的相思苦茶叶？”

妇人娇嗔的刮了陆十七一眼说道：“公子还想耍流氓耍到什么时候，奴家又没有三头六臂，你这样抓着奴家的手，奴家也腾不出手来再为公子倒第二杯。即使公子的心再急，也起码等收了铺子，关上门来，再说了，奴家这忙和了这么久，满身子的腌臜，你也不容人家去洗洗，再来伺候公子。”

陆十七撒开了手来，拍了拍自己的肚子道：“不喝了，等有空再来喝这第二杯，老板娘先回去安睡，我喝了老板娘的茶，无以回报，今夜就在这守着，但凡有一只蚊子飞进去，有几只，你明日就来打我几个大耳刮子，我绝不还手就是，这可放心？”

这一位不点妆容的美妇人，似乎都笑出了泪花来道：“公子可真是为人正直。”

陆十七还想要接口说话时，只觉得整个人天旋地转，那一股后劲似乎比酒味回肠还要恐怖，人瞬间就晕晕乎乎，仿佛海水倒灌，摧拉枯朽般摧毁他的意志，直接一头栽倒在了茶桌上。

妇人这时抬起那一只被陆十七抓过的手，轻轻的拂在了陆十七的头发上，眼中余光看了一眼那一柄斜放在长椅旁的长剑，她神情迷离，自语道：“这世间有何种苦，比恨还要苦？”

见着三更天以经过去，中街那一位目盲老道士开始拾措起自己的摊点，没来由的他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天色。

只见那一轮被不该出现的圆月，而今正被一定一点的补全，顿时吓得老道人那眼珠子掉了出来，又被他急忙的抓起来，擦拭了一下安回了眼眶，拂着自己胸口，依然是心有余悸的道：“差一点，就把吃饭的家伙就丢了。”

他又补了一句道：“趁早溜之大吉，近期不合适算命，算谁，谁死，平日里夸下的海口，这到时候家家半丧事的，还不得把他的算命摊子给掀咯，自己能否捡回一条命，还两说，不走，难道留着等死。”

老道人趁着四下无人，怀里七零八落的抱着一堆吃饭的家伙，他人已经是跑到了牌坊前，又忍不住回首看了一眼，正好能够看到西南街角口的那一间茶馆。

如今茶馆的门已经关上了，门外边只有一个空杯子，和一壶还冒着白烟的茶壶摆放在桌子上。

他又暗暗的嘀咕了一句道：“不是人走茶凉，看来是人留下茶尚温。”

那一轮残月即将被补全，满月之辉下，就恍若是一轮魔瞳在注视着大地，吓得老道人这一次是真的头都不敢回一下，直接跑出大云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