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絮自幼接受的都是淑女教育,这么疾言厉色,这么语气不善的说话,还是第一次。
萧霁风目光幽静的看着她数秒,“……这个世界上,也不单单是只剩下一个萧霁风,张絮,我们之间……不合适。”
“你试都没有试过,怎么就知道不合适?”张絮不甘心的问他。
“不合适的点在于……你不是她。”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声音连基本的起伏都没有,但是却偏偏让人从中听出了万千的无奈。
张絮一怔,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下了楼。
说到底,他就是着了魔。
萧霁风回来的很快,手中拿着医院不远处超市里买来的水和三明治,他想她多半是没怎么吃过东西。
而事实上,也确实是他想的那样。
张絮已经离开,不知道去了哪里,萧霁风跟护士问了两句后,径直找到了重症监护室的病房,病房门口传来盛夏和医生的对话。
“……可能醒不过来是什么意思?”这是盛夏的声音,带着微颤。
“病人神经中枢的高级部位大脑皮质功能丧失,神经中枢的中心部位的呼吸、体温调节、消化吸收、分泌排泄、新陈代谢以及心跳、循环功能等依然存在的一种病理状态,也称作皮质死……也就是我们常说的——植物人。”
盛夏闻言,瞳孔骤然一缩,“植、物、人?这不可能!”她情绪激动的握住医生的手臂,“他怎么可能会成为植物人?”
“这位女士,请您冷静……植物人也并非是没有转醒的可能……”医生试图安慰。
盛夏却突然松开了手,后退了一步,神情中全是茫然,“……并不是没有转醒的可能?那你告诉我,他什么时候才有可能醒过来?一年?两年?十年?还是……一辈子?”
对于这个问题,医生没有办法回答,也回答不了。
人类的脑补构何其复杂,多少代医疗人员穷极一生都没有办法完全的勘透。
医生面露遗憾和同情的朝她看了一眼,然后……离开。
盛夏走进了重症监护室,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病床上了无声息的男人,这个男人曾经在商界摇撼风雨,曾经对她冷眼相待熟视无睹,曾经将她的满腔热枕消磨的干干净净……可也是这个男人,为她坐了牢,为她伏低做了小,为她开枪杀了人,为她……成了植物人。
“裔夜,我们之间的纠缠……有多久?”病床上面容苍白的男人,自然是不能给她答案。
“我记得那年……我好像是十岁,那天我在僻静的公园里见到了一个骨瘦如柴沉默寡然的少年……”
“那年……我十七岁,你帮我赶走了骚扰我的流氓……那是我记忆中第一次体会到被人保护的滋味,你不是一直很好奇,后来那么多年,我为什么会那么执着的纠缠你吗?”
“因为……我爱上了,闪闪发光的太阳……只是这颗太阳的眼底从来没有我……”
“婚后两年,我从满含期待到心如死灰,我爱恋的骄阳终于是将我的愚蠢照的清晰明了……我那时是恨你的。”
“……我用尽了所有的勇气和力气,才能够光鲜亮丽的重新站在你的面前,想要看看你见到自己昔日亡妻时是什么模样……”
“我没有力气再去爱你一次,可你却开始纠缠不清……你说,为什么我们之间总是差了那么一步?”
盛夏在脑海中,慢慢的将这些年的过往,一一浮现在眼前。
慢慢的泪水再一次的浸湿了眼眶,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为什么哭,但就是觉得难过。
萧霁风站在门口,听着她的叙述,收回了想要推开门的动作,慢慢的转过了身,坐在一旁的木椅上,旁边放着的是买来的水和食物。
他这人很少沾烟酒,但是这一刻却想要大醉一场,狠狠的抽上两根烟……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清晰的认识到,他跟盛夏之间是真的没有可能了。
怎么比呢?
从一开始就输了啊。
他原本以为,他唯一比不上裔夜的,不过是早一步和晚一步的距离,可如今却发现,他们之间相差的,是……她的心。
一人在病房外神伤,一人在病房内断肠。
说到底,感情一事,求而不得是苦,阴差阳错也是苦。
半个小时后,萧霁风从走廊里的木椅上站起身来,透过病房的窗户,看到了已经趴在病床边睡着的盛夏。
他迟疑了数秒,这才推开门,慢慢的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