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

第19章 豆如潮水（第1页）

黄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打在脸上，台上的王吒与沈雪赶紧深鞠一躬从戏台一侧走下台来。

戏台上乐队的人忙着收拾家把式，戏台下观众们也是纷纷起身，拔腿就走，一时间场面十分混乱。

本来准备上台的九岁红和她的搭档王文清也一并跟着回到了休息室。

王吒此时戏服内外都湿了，戏服外是骤雨淋湿的，戏服内穿着个小背心却是唱戏时汗水浸湿的，他确确实实卖足了力气，唯有如此，方能对得起台下那好几千的父老乡亲，是他们，让他得以留在台上，是他们，才让他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唱完了整场戏。

他此前与台下的那些父老乡亲并没什么感情，但就像老王、冯巧云、张栋一样，一面过后就莫名地有了干系，尤其他在台上唱《咱们屯里的人》时，那感觉就像自己唱给自己一样，台下那些朴实的农民们瞬间走进了他的心里，他不知不觉便与土著王吒融为一体了。

以前看过无数的演出，有些演员管台下观众叫爹、叫祖宗，甚至下跪、磕头就为了取悦观众，让大家给自己鼓鼓掌，对此王吒一直无法理解。现在他理解了，从没上过台的人是很难体会到演员站在台上时那种对掌声无比强烈的渴望之情的，不过一旦做到了，感觉还是蛮爽的，而且，就这一次，他就已经上瘾了。

几人刚一进屋，艺术团的一众演员全都围了上来，有人递过毛巾，有人递过喝水的缸子，九岁红一把接过毛巾亲自给王吒擦汗，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师傅，我今天的表现还可以吗？”

“可以，简直太可以了，比雪儿第一次强太多了，我没看错人，你小子啊，果然天生就是个唱二人转的料。”

九岁红的这番话可不同于教室中哄王吒上台时那番浮夸的话，通过刚才1个小时的表演，王吒的台风、唱功算是真正经受住了考验，得到了她的初步认可，一个第一次上台的17岁少年能演到这种程度，确实不容易。

王吒赶紧谦虚的说：“都是师傅您教的好，还有胡副团长给予的信任，才让我有机会上台，还望大伙以后多多关照。”

这马屁拍得九岁红十分舒坦，就连胡国兴也觉得挺得劲，跟着说了几句客套话，其他演员纷纷附和。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在场的都是专业演员，九岁红能看出来的，他们自然也差不到哪去。之前在学校集合时，谁都不了解王吒，加之长相问题，几乎没人拿正眼瞧他。现在可就大不同了，虽然王吒依然还是那个矮黑丑的样子，但台上的表演在那摆着呢，那是有真功夫的，虽然形同民间艺人，但王吒几乎没有脏口的说口，却把他们逗得哈哈大笑。

正因如此，大伙对王吒印象大为改观，有真夸的、有浮夸的，反正就是各种好听话一股脑的往出冒，直说得王吒都轻飘飘的。尤其那几个年轻的学员，打听清楚了王吒的老底，无一不惊为天人，看他的眼神似乎带着崇拜。

九岁红的眼睛可毒啊，一搭眼就瞧出王吒骄傲的小情绪了，鼓励得也差不多了，是时候敲打两下了。九岁红便催着王吒先去卸妆，等他洗完脸再回来大伙早都散去了，九岁红这才正色说道：“王吒啊，刚才听了那么多夸你的好话，是不是感觉很得劲啊？下面我就说点不中听的，你最初登台那会儿，太过紧张，语速过快，接连几个说口都没收到一点效果，你竟然还敢继续说？你有没有想过因为你的固执就砸了整场戏？再有，咱们来时的路上我跟你怎么说的，你全都忘了？我让你在台上唱戏时要把劲使匀乎，你呢？”

九岁红说得痛快，甚至还有些意犹未尽，她可没忘排练时王吒是咋气她来着，这可不是借机报私仇，她说的那都是事实。

只是她也不想过度打击王吒，随即话锋一转：“不过也算你小子运气好，也算你最突出的一个优点，那就是台缘好，虽然长得磕碜，却不招观众烦，不然的话……”

“雨停了！能继续演出了！”

门口处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打断了九岁红的话。

王吒却是还没听够呢，刚刚九岁红那番话他非但没不高兴，反而心生感激。能在所有人都跟你说好话的时候说几句刺耳的话，要么和你有仇，要么是真心希望你好，显然王吒认为九岁红属于后者。

嘿，这雨下得不是时候，停得也不是时候。

以前倒也遇到过不少类似的疾风骤雨，片刻又艳阳高照，但那都是在白天，人们给那种天儿起了个外号叫晴天漏，没想到晚上也有。

不过演员们却挺高兴，因为这样明天就不用大中午就为了补戏而开唱了，再好不过了。

乐队的人是最后进屋的，脚刚沾地，二话没说转身又出去了，九岁红和王文清也赶紧跟着出了休息室直奔戏台。

王吒本来也想去看看的，毕竟他现在也算一名临时二人转演员了，说实话，他还从没正经八百的看过一出二人转正戏呢，而且九岁红又是他名义上的师傅，更该去站脚助威了，可是：太古滔滔之气，一泄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