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芹一个人坐在肯尼迪机场的星巴克咖啡厅,她茫然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们。无声地问自己:在这里生存真的很难吗?她知道机场里有可以过夜的地方,但这样的想法从脑海中刚一出现,就被她强硬地抵挡回去了。她对自己说:我一定会再来的。
她不知该把这样的愤怒发泄到哪里,想起在成才学校自己那一次的发飙,把校长室里的东西砸个稀烂,真的就是想让汪俊站在自己一边。现在回忆起来,当时汪俊并没对自己发火,他只是用长辈一样的口气要求自己收拾残局。难道自己真的是被娇宠大的,只有汪俊那样一切都为自己安排好的男人,才更适合自己?她使劲摇晃着脑袋,像是刚刚洗完头发,急于把水淋淋、湿漉漉的头发甩干一样。
对面沙发座上的一位男士正在读报,一抬头刚好看见小芹的一番表演,他只是微微扯动一下嘴角,就又低下头继续读报。小芹却感觉脸颊发烫。
自从华埠小粤港那晚之后,童稚就再没联系过自己,昨天他老爸倒打电话给自己。听到童教授的声音,小芹惊慌失措,脑袋嗡嗡作响。她被愧疚、自责、委屈种种不堪的情绪包裹着,无法思考怎么回答提问。她似乎只听清了最后一句话。
”还是先回来吧,商量好了再说。“童教授的语气里满是殷切。
而她呢?全程没说一句话。
说起来,现在到美国留学的确不是最好的时候。自己需要放弃曾经失而复得的北大研究生,当然,这也就意味着汪俊曾经的努力会付之东流。小芹似乎这时候才想到汪俊会因此而怪罪自己。
夜幕降临,纽约肯尼迪机场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在候机大厅的角落里,一群背着旅行包的年轻人或坐或卧,他们是这座城市的过客,也是梦想的追逐者。
不同的肤色、不同的语言,都说明他们来自世界的不同地方,他们身上一定有着不同的故事。他们都在这里等候着:有些人在看书;有些人戴着耳机不住地摇头晃脑,陶醉在音乐的世界里;有些人则在与同伴聊天,分享着彼此的经历和感受。
小芹不知道自己能否融入到那个群体中去,一接到电话就返回去,似乎自己太没本事了。可是老妈在电话里那样恶狠狠地训自己,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她的愤怒,她可从来没对自己这样狠过。
那天她在旅店的床上朦胧睡去,直到听见”砰砰砰“的敲门声,她被惊醒。原来已经过了中午,旅店的店员竟然带着刚刚登记入住的客人来了,她说可以再住一天,可服务员说她已经超出了规定时间,续住要加收半天的钱。她只能在那两个人的眼皮底下急匆匆地收拾,像是被赶出来一样。
她走到唐人街的哥伦布公园,见有不少华人面孔,而且都是老人。有不少人围在那里下着中国象棋,她于是凑过去。那些下棋的老大爷看上去跟老家的人没什么区别,他们说的话小芹听不懂,猜不出那是什么地方的方言,反正不是英语。她找了一位看上去心慈面善的老人询问,老人告诉她,这里都是从福建过来的,会英语的不多。小芹若有所思地在公园里溜达了一会儿,才又找了一家旅店住下。正这时就接到了大哥的电话,她喊了一声大哥,眼睛就犯潮了。
”你个死丫头,你死哪儿去啦?放着好好的北大不念,你是昏了头吗?我可告诉你,富贵可对你不错,咱们不是那忘恩负义的人家,你要是再动了啥歪心思,看我还认不认你。除非你不认我这个娘了,反正我也活不了几天了。“老娘边扯着嗓子吼,边用手拍着床,小芹哭起来,她是被吓哭的。
”小妹,你别哭啊。咱娘她也是为你着急,她现在住院了。医生说心脏有毛病,挺危险地,你赶紧回来吧。都怪我这当大哥的,考虑不周,回来咱们再商量哈。“大哥的声音听上去竟沧桑了许多。
小芹还来不及回答,就听见老娘又在叫了:”还商量啥,再不回来,你看北大还要不要她?“电话是被大哥挂断的,她想:大哥一定很为难,他是有多怕老娘啊。
过夜,在这个机场里过夜?小芹不知该去哪里,她四处搜寻着,孤独、无助和不安一起朝她袭来,似乎这一夜注定要发生什么。她希望现在能有人给她打个电话,又害怕不知这个人是谁,会不会让自己心情更糟。环顾四周,发现机场里到处是人,想找一个独处的角落都很困难。看看她反倒超脱了,不认识的人也可以同行,她安慰着自己。
她走过去问咨询台,被告知天台要等到早餐时才会开放。可她看见有许多人挤在通向天台的阶梯上,于是也走过去,找个位置坐下。她从来没像这样地度过不眠之夜,连张可以躺下的床都没有。
她想着汪俊说已经把资料寄过来了,可是汪俊说只有营业执照副本和英文的简历。他转达了邱枫的话,说是推荐信还得等一段时间。怎么又跟她扯上关系了?这样自己岂不是又欠了她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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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那边住的安全吗?别在意花钱,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要照顾好自己,钱够不够?要不我给你汇过去一些吧?”小芹回想着汪俊在电话里对自己说的话。
听上去他的语气虽然和缓,但分明听得出有一丝焦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