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玩最终一个人去了纽约。一大早出发,中间在首尔转一趟机,凌晨落地肯尼迪,出来远远就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肩宽背阔,个子高挑,比站在他旁边的女生几乎高了两个头。
文杰从小就爱跟周小玩比,小学因为个子长不过她,每天夜里都要偷偷哭一回,还写日记“诅咒”她不要长过一米八,他的诅咒挺有用,周小玩到现在勉强够到一米七,倒是他自己,高中时候就稳站班级队伍末尾,现在已经是直逼一米九的大高个。
大高个见到异性就要撩拨两下,不说话嘴要痒,不风流命要短。他进两步,别人要是退一步,他喜闻乐见,可别人要是也进两步,挨到他身上来,他就不乐意了。
他的不乐意也从不写在脸上,不露痕迹地将靠在他胳膊上的脑袋轻轻推开,再调笑两句,回过头,见了远处一脸看戏的周小玩,也不上前来,就那么站在原地,很有几分局促的样子。
装的。周小玩一眼识破:“你干嘛呀这是?”
“紧张。”他装得很起劲。
“有什么好紧张?”
“看到前女友,总会有点不自然吧?”
周小玩要翻白眼:“神经啊。”
不被周小玩骂两句还不舒坦,文杰这才笑着过来,一手接了她的行李,一手搂过她的肩:“本来都接受了你跟那个谁一起来,谁知道他不来了,我就更紧张了。”
周小玩把他的手拨开:“那个谁?”
文杰被削了一眼,急作认错状:“好好好,贺那个什么扬,行了吧?”
周小玩懒得理他,又把他往外推了推:“大半夜喷这么浓香水,是要熏死谁?”
文杰是只骚包的花蝴蝶,头发要做,衣服要潮,香水要用,必须清清爽爽香喷喷,单排扣的驼色长大衣,掀起来就往周小玩脑袋上裹:“别的女人都恨不得往我怀里钻,你说熏?那我现在就熏死一个给你长长见识。”
他也二十八了,但现在只有八岁,逮住周小玩的脑袋又揉又薅,周小玩也被迫回到八岁,两个人追追打打上了车,就跑了这么一会儿,积在肚子里的怨气吐出去大半,周小玩身心都愉快起来,跟文杰喊来当司机的朋友打招呼,一男一女两位法国人,女的热情跟她贴脸,笑说:“文杰是个大骗子,你知道的吧?但这次他终于没有骗我们,他说他有一个在中国的女朋友,非常漂亮,我想他一点也没有夸张。”
不等周小玩来削他,文杰先主动交代了:“先别气先别气,搪塞他们的!你也知道,我们学校那句名言,十个男人九个gay,还有一个ontheway,我再不说我有女朋友,他们就要怀疑我的性取向,以为我是深柜了,再大把鲜花送来追我,我怕我抵挡不住啊!”
说着说着没了谱,他自己也笑,凑到她耳边:“也不算骗吧,本来就在一起过,前女友就不是女友啦?”
周小玩把他推开,他是个人精,很有眼力见,知道周小玩不愿让人误会下去,下一秒就冲两位朋友举手投降:“文杰是个大骗子,好么?他还是那个不折不扣的大骗子,不是女朋友,真的不是女朋友,”他信誓旦旦,下一句又换中文看向周小玩:“但不保证未来也不是,对吧?”
油腔滑调。现在气氛正好,周小玩姑且让他猖獗一阵,法国朋友却是一脸可惜的样子,说文杰经常提起她,真的不是女朋友吗?她笑:“如果他提前跟我打招呼,我现在就是了,我演技不错的,扮演他女朋友不是问题。”
几人都笑起来,文杰顺势问她:“真不是问题?”
他一脸得意,周小玩知道他一定又在打什么主意,果然就听他说:“那就扮演吧,酒店的房间退了,直接住到我那里去,还省得我来回跑。”
周小玩瞪他:“老要我来这里玩,现在我来了,都还没跑呢你就嫌累了,干脆前面停个车,我直接最近航班回去得了。”
“别呀!”文杰笑了,“我不是不放心你一个人住么,你又喜欢睡大床,我那里的比酒店的要大,你睡床,我打地铺,这样总行吧?”
“不行,你要不放心,到酒店住我隔壁。”
文杰叹气,作出失望状,又调出手机页面给她看,酒店订单截图,房间是知道她一个人来后立马定的:“就知道有的人非要我花这笔钱才行,能怎么办,骗子当不好,那冤大头当得还是挺合格的吧?”
文杰就有这点好,有收有放,嘴上再怎么玩笑,行动上始终拿捏着分寸,所以很多女孩子喜欢跟他玩暧昧,他自己也说对了,粗中有细,懂得怎么照顾人,至少懂得怎么照顾周小玩。
知道她爱吃什么,想什么时候吃,也知道她睡觉的习惯,是再玩一会儿还是困了想睡,只要她一个眼神,他就全知道了。比如现在四个人到酒店凑一块吃饭,法国朋友提到最近还想去一趟拉斯维加斯,她眨了眨眼,他就知道她是心动了。
心动了那就行动,纽约这边的行程做一做调整,再喊上几个朋友,八人两辆车,一路自驾过去。中间走走停停,穿过十几个州,路上花了五天,到拉斯维加斯待两天,第三天返程,其他人把车开回去,文杰则单独带着周小玩飞回纽约。
连续一星期都在路上,回到纽约后两人先补觉,醒来后到外头吃饭。文杰住在新泽西,家里养了鱼,他打算吃完饭回去一趟,顺便拿点换洗衣服。
“打个赌怎么样?我赢了,今晚上你就跟我回去住。”
两人从小赌到大,输赢大约各半。先前有一回周小玩输给文杰,按着文杰的意思依照《和莎莫的500天》的海报拍了一张很是亲密的照片,拍完不算,还要摆在一进家门就能看见的地方,即便有谁介意,她也不能挪开。
一般来说,两人打赌是为了使坏,周小玩看穿文杰的小九九,也一口应下:“赌什么?”
“喏,前面goodwill,二手店,谁淘的东西更值钱,谁就赢。”
到了这个点,goodwill能淘的好东西已经没早上多了,但里面人也不少。文杰说只能淘一件,也不能往手机上查价格。周小玩自顾自先转了一圈,转到第二圈,她找出来一件半新的蓝色开衫,古驰的,她自己没穿过,但有人穿过,手机里还有照片,她翻出来看了眼,确实是一样的,价格她不太确定,但肯定不便宜。
她拿了毛衣要去找文杰,经过一堆装饰画时又停了下来,她看画不多,只隐约觉得其中一幅水彩画的风格有些眼熟,翻过来一看,背面有简介,画家是melissareid,她没有认错。
一件古驰毛衣,一幅不怎么出名的水彩画,一定要押的话,肯定是选毛衣。但周小玩拿了水彩画去结账,文杰一脸坏笑赶过来,看了她的水彩画,笑得更开心了:“巴宝莉的外套,还有比的必要吗?”
周小玩愿赌服输,可等两人吃完饭再出来,她指一指前面中央公园的草坪:“要是我赢了,你今天就不能回去看你的鱼了!”
她说完就跑,赌什么显而易见,文杰也习惯了这种出其不意,迈着大长腿跟过去,她已经稳稳坐到了目的地,一脸得意地看他,他没说话,坐到她旁边,扯了扯她卫衣帽子,她伸了手要拍开他,他一把将她手捏住,凑过去就要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