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柏榆会担心他的安危,却不会阻拦他一展宏图与抱负。
但颜华池不同,沈长清眼见着徒弟又弯了眉毛,挑眉笑,“外人在,徒儿不好说,但想必您自己心里清楚。”
目光落点在他胸口,对应着他背后的伤。
沈长清眨了一下眼,很突然的,就有点心虚。
他垂眸,长长的睫毛盖住下眼睑,“我没事……早就好了。”
其实并没有。如果是前些年他会恢复得很快,就像颜华池之前那样。
但现在不行,甚或于说,还不如凡人。
沈长清的身子骨是这三千年来日复一日亏损成这个样子的。
就算他真的是仙,也遭不住这么折腾。
颜华池生着闷气,用警告的眼神看着沈长清。
“谢教主先出去一下吧”,沈长清转头避开徒弟的目光,对谢三财道,“先出去用午膳,沈某与小徒有事要谈,不方便透露,抱歉。”
谢三财点点头,出去了,沈长清目送他离开,看着他跌跌撞撞失魂落魄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这边谢三财刚走,颜华池立马就用力捉住了沈长清的腕,眸中笑意未达眼底,“师尊是非去不可吗?”
沈长清已经想好应付的说辞,没有挣扎,只神色有些淡,“你想的不无道理,李管家在京中出了点岔子,为师正好先回去看看,待伤愈后再上山,你可放心。”
“这段时间就麻烦你多照顾照顾谢三财他们的情绪,需知驭人之道,当恩威并施。一味冷待反会将其越推越远。”
“师尊执意要去,那就去吧”,颜华池低下脑袋,松开沈长清的腕,沈长清腕骨那块皮肉被他掐出一片红肿,其中还夹着一点淤青。
明明没用多大劲,怎会如此显伤?
明明已经青红了,为什么沈长清像是不知痛一样。
又是这样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仿佛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
——明明你总在劝他人拾起生的希望。
——可为什么我看不到你身上的活气。你好像是死了,又或者从未存在过。
——所见所闻,皆是幻想。
是他自绝望中幻想出来的救赎,而从始至终其实都没有月光照在他身上。
沈长清将手盖在颜华池头顶,轻轻揉了揉,“跟太平教好好相处,往后这都是你的助力,单打独斗是成不了事的,多交交朋友,以后在那个位置上就不必成个孤家寡人。”
颜华池感受着头顶温柔的抚摸,那触感是那么真实,于是他恍然惊醒——是啊,怎么会是幻想呢。
不会有错,他分明是看着那个人成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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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华池还在回忆,冷不丁被两根手指敲了额头,才回转神来,握住那两根阴白稍冷的手指,笑,“师尊若肯入宫为后,徒儿又怎会寂寞空虚。”
沈长清没说话,抽回自己的手指,悄悄背到身后,仿佛是在躲避什么。
“你先安稳登基再说吧,颜平此人隐藏颇深,不可掉以轻心。”
沈长清本意是敷衍了事,谁知颜华池却当了真,那无论是何情感表面总是笑眯眯的眼睛里就真的添了些开心。
沈长清嘴唇轻启又很快闭上,到底没忍心说出什么拒绝的话来。
这孩子难得真的在笑,这时候打击他,怪残忍的。
沈长清阖眸,哄着自己——对,华池年纪尚幼,涉世未深,他只是不忍心罢了。
等华池再大一点,弱冠之年,接受能力强一点儿了,他若还没离开人世,就将华池深种在他身上的情根挖出来,还给华池,然后告诉这孩子,“为师是一个不配得到喜欢的人。”
等华池再大一点,他就告诉这孩子,其实他沈长清早已算不得是真正的人了。
沈长清背在身后的手紧了紧,掌心不知不觉竟渗出了一点薄汗。
有多久了呢?大概是三千多年吧。他那异于常人的身体一直少有体液,如今竟是为了徒弟这么一句话就流汗了。
死寂已久的心脏还跟过去一样跳得缓慢,但沈长清能感受到那其中潜移默化的改变。
好像…稍微强烈了一点,不再像从前那样有气无力了。